云禧很想说我今日做的事还不是你们逼出来的。
但一场大战让她筋疲力尽,此时浑身疼得没力气了,点了点头,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乖巧模样说道“谢谢嬷嬷。”
见她突然开了窍,周嬷嬷颇为自得,掏出了怀里的药瓶,“这是金疮药,江姑姑特意吩咐给你的。”
盯着那瓶金疮药,云禧意外地看向周嬷嬷。
见她不接,周嬷嬷将药瓶塞进她的手中“你可仔细着保管好,一瓶金疮药可得要三两银子,也就江姑姑心善,你可得念及这份恩情。”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云禧乖巧说道。
周嬷嬷这才满意地将她带进了院子里。
云禧被安排住在干西五所的南起第一所,院子里有正殿五间,东西配殿各三间,后罩房七间。
院中设井亭,供日常取水。
前朝曾把失宠的嫔妃安置在这第一所,所以宫女们私下都称这里是‘冷宫’,也是妃嫔们最忌讳的地方,
周嬷嬷将她交给这里掌事的宫女后,就走了。
掌事女官将她带到睡觉的地方,云禧才知道居然要她睡大通铺?
那大炕之上联衾侧卧,位置仅容翻身。
此时,因是下午,能住在这大通铺的都是粗使宫女,下午时间都还未曾回来。
而蔡姑姑将她安置在角落里,交代了几句规矩,便摇着扇子走了。
这屋子矮小扁窄得很,显得格外闷热。
云禧此时累极。
龇牙咧嘴地清理好伤口。
伤算是旧伤了,因为上次在城门没有彻底的愈合,导致行动时不能及时反应,又被再次刺伤。
新伤旧伤重叠,显得格外狰狞。
她犹豫了几息,最后并没有用江姑姑给的金创药。
这皇宫里,人心复杂,她还是多少小心点吧。
包扎时,云禧脸色煞白,疼得直抽气。
一番折腾下来,她累得满身大汗,撕了布条擦了擦身子,躺在通铺的角落睡了过去。
晚上的时候。
忙碌了一整天的宫女们陆陆续续回来了。
看到屋子里多出来的人,熟识的纷纷交头接耳,很快都知道了云禧贱奴的身份,比寻常的宫女太监们都要低一等,可以说是任何人都能踩上一脚的存在。
可她们同时也听说了今天她大闹乾清宫打伤郡主之事,一个个都分外震惊,又加上她得罪了未来的皇后,也没人给她套近乎免得被牵连。
于是云禧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大半夜。
之前虽然因为疼痛而睡得不安稳,但好歹能睡着,而等这大通铺睡满人后,便不是那么回事了。
呼噜声此起彼伏。
还闷热难耐。
被迫清醒的云禧试图继续睡。
可通铺本来就很窄,旁边熟睡的宫女翻身就压到了云禧手臂上。
呼噜声近在耳畔,简直如夏日惊雷。
她将对方推了过去,不一会儿对方的腿又搭了过来。
云禧忍了忍。
最后实在是忍不下去。
她翻身坐起。
走出屋子,一阵凉风扑来。
她顿觉连伤口的疼痛都淡了。
她干脆踩着院子的枣树飞上屋顶,躺了一夜。
第二日,也不管云禧身上有没有伤,她就被带去种菜了。
还专门给她分了一片菜园,叮嘱了云云,云禧过耳就忘一个字都没记住。
没有伤药,她手臂的伤早已肿了,疼痛难忍不说,夏日炎炎伤口容易化脓,她再不想点办法这条胳膊都要废了,甚至可能这条命都要丢了。
在心里把萧慎敬骂了千百遍,但解决不了问题。
毕竟她现在一穷二白,身无长物,连弄一瓶伤药都难。
她倒是认识一些伤药,可这破皇宫连杂草都没几根,更别说草药了,即便有种植的,也有专人看管。
思来想去,云禧扔下锄头,找借口溜了。
乾清宫很好找,毕竟皇帝的寝殿。
但云禧的身份须避乾清宫墙百步,更别说靠近了。
即便是后妃,未经宣召亦不得随意进入。
若是宫人传事至乾清宫者,必由宦官导引,面壁趋行,目不及地,否则立毙杖。
于是她朝东掖门外值班的禁军说道“壮士,请问能不能帮忙给刀大统领带句话。”
禁军呵斥道“大胆,你是那个宫的,不想活了,还不快滚?”
云禧被日头晒得烦躁,手臂的伤也胀痛难忍。
在心里对刀一说了声对不起,实在没办法了,她的身份是皇宫里最低等的粗使宫女,连走路的地方都是被圈禁在一定区域,若是敢逾越便又会招来祸端,而她现在……有伤在身再拖下去她都要死了。
她没耐心地横眉说道:“你现在去叫刀一出来,我怀了他的孩子,若你不传话,我就将孩子打了,到时候你能负责吗?”
“……”牧阳平被她这样一吼,眼睛都瞪大了。
其余禁军也都纷纷看了过来。
她说的是人话吗?
一个女子竟敢在乾清宫如此放肆喧哗,甚至还玷污自己的清白名誉?
“你不去吗?那我去喝堕子汤。”云禧说着就要走。
“你等着。”刀一毕竟是大统领,这些禁军哪个都得罪不起,牧阳平指着云禧警告道“你要是敢谎报,必会被立即毙杖。”
云禧微微一笑。
牧阳平觉得这事不光彩不好张扬,只能才选择亲自去禀告没让公公传话。
萧慎敬正在御书房处理奏折。
刀一守在门外,见有禁军大步走来,神情颇为有些不自在。
“站住,何事?”刀一站在台阶之上,喝问道。
守在台阶下的禁军立刻拦住了他。
牧阳平立刻单膝跪地,舔舔了嘴巴,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大统领,可否借一步说话。”
刀一骂道:“畏畏缩缩,有什么话不能当众说的?”
牧阳平犹豫了几息,见刀一面色不虞,只能如实禀告道“东掖门外有女子,自称……自称怀了你的孩子。”
“……你说什么?”刀一简直没听懂这人在说什么。
牧阳平头垂得更低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东掖门有女子说怀了你的孩子,若……若是你再不去见她,她便要打掉孩子。”
站岗的禁军们都憋着笑,只是耸动的肩膀看得出来忍的很幸苦。
刀一深吸一口气,一脸匪夷所思地朝殿外走去。
他倒要看看哪个不想活的东西。
他刚走到台阶下,书房的大门被推开。
萧慎敬明显也听到了,但对于下属私事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陛下,要不要通知承干宫?”
“不用。”岑雨薇忙着操持宴会之事,萧慎敬理应去照应一二。
若是提前知会,又会增添麻烦。
刀一一心想着哪位宫女敢如此不怕死,丝毫也没注意到身后的萧慎敬。
等他从东掖门出去,一眼就看到站在檐下的云禧。
刀一想也没想,转身就退了回去。
这活菩萨,他可惹不起。
“刀一!”云禧大喊了一嗓子。
萧慎敬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时,还愣了一瞬,以为是自己幻听。
刀一没打算停下脚步,结果走了两步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高大身影。
他脚步下意识一顿。
高门高墙挡住了云禧的视线,她如今想见刀一简直难如登天,自然不肯错过这个机会,更别提伤口也经不起拖了。
求生欲让她什么都顾不得了,扯开嗓子吼道:“刀一,你跑什么跑,你是不想对我负责了吗?”
萧慎敬“?”
刀一对上那又黑又沉的丹凤眼,欲哭无泪“不是,陛下,你听我解释……”
话还没说完。
云禧的声音又在殿外响起。
“刀一,你再不出来见我,我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了。”
“……”萧慎敬。
“……”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