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噪点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随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凝聚成一幅令我血液凝固的全息影像。
影像的背景是一间比这里更冰冷、更惨白的实验室,惨白的灯光在金属墙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冷光,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束中如雪般缓缓沉降。
我能“听”到那种寂静——不是无声,而是仪器低频运转的嗡鸣穿透颅骨,像是从记忆深处渗出的耳鸣。
我的父亲,沈振,穿着一身纯白的研究服,布料在强光下泛着近乎反光的冷调,袖口处还残留着一丝淡蓝色的化学药剂痕迹。
他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专注与冷漠,指尖微颤却精准地操控着仪器,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献祭。
他的面前,并排放着三个透明的恒温箱,玻璃内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随着箱内温度的微弱波动而缓缓滑落。
里面躺着三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婴儿,皮肤泛着新生儿特有的粉红,嘴唇微微抽动,正发出微弱而断续的哭泣——那声音透过面罩的音频增强系统传来,像是从深井底部回荡上来的呜咽。
他手中拿着一个烙铁般的仪器,前端闪烁着幽蓝的电弧,电离空气的焦臭味竟透过面罩的过滤系统隐隐刺入鼻腔。
我能“触”到那种灼热的预感,仿佛那电弧正贴着我的神经游走。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用那支仪器,依次在三个婴儿的左肩烙下了三个截然不同的警号。
烙印触及皮肤的瞬间,婴儿的哭声骤然拔高,尖锐得几乎撕裂音频通道,而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轻轻擦拭仪器,动作熟练得令人心寒。
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面罩的内置音响中响起,那是我父亲的声音,却又比我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陌生:“闭环需要三个烙印才能形成,缺一不可。”那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回响,像是从极深的地下管道中传来,每一个音节都压在我的耳膜上。
我的心跳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我能感觉到胸腔的压迫感,衬衫的纤维摩擦着皮肤,带来一阵阵静电般的刺痒。
那三个警号,其中一个我再熟悉不过——它就烙印在我自己的左肩上,是那场十二岁大火留下的唯一“证据”。
一股无法遏制的冲动驱使着我,我猛地抓住自己的衬衫,用力向两边撕扯。
棉麻纤维发出刺耳的“嗤啦”声,像是某种生物被活活剥皮,纽扣崩飞,撞击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在我几乎发狂的动作下,衬衫内侧的纤维层暴露出来。
在密室幽暗的光线下,我看见了,那里的纤维纹理并非自然织成,而是用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技术,刻印着一串极其精密复杂的编码。
它盘旋、交错,形态正是我刚刚在呼吸面罩外壳上看到的逆向声纹编码!
指尖触上去,能感受到细微的凹凸,像是盲文,又像是某种活着的电路在皮肤下微微搏动。
我不是幸存者。我从一开始,就是这场实验的一部分。
“时候到了。”林疏桐的声音将我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可我却从那平静中听出了一丝颤抖,像是冰层下暗流的涌动。
她抬起那只闪烁着磷光的晶体手臂,冷光在她指尖流转,如同活体萤火虫在血管中游走。
她毫不犹豫地将晶体指尖插入了面罩侧面的呼吸阀接口。
“嗡——”
一声轻微的共振声响起,低频震动顺着金属接口传入我的颅骨,面罩、她的手臂,还有我衬衫上的编码,似乎在这一刻产生了某种频率的同步。
我能“触”到那种共振,像是全身的细胞都在微微震颤。
“我母亲的笔记里记载过,这个闭环的终止码,需要一种特殊的激活方式……三重磷火共振!”她盯着我,眼中闪烁着一种决绝的光芒,那光芒中却藏着一丝迟疑,像是在与某种深埋的恐惧对峙。
她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刀尖在磷光下闪着寒光,刀刃边缘甚至能折射出细微的彩虹光晕。
不等我反应,她猛地欺近,手术刀精准地划过我左肩上那道陈年的烙印疤痕。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有一种冰冷的撕裂感,像是被液氮划过皮肤。
但流出来的,并非鲜红的血液,而是一种泛着诡异蓝光的粘稠液体,质地如同融化的星云,带着微弱的荧光脉动。
蓝色的血滴溅射在呼吸面罩的内侧镜片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像是酸液腐蚀玻璃。
瞬间,那片镜片像是被激活的量子屏幕,蓝光如涟漪般扩散。
父亲烙印婴儿的影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黑暗的场景。
画面里,父亲正将一支注射器刺入第三个实验体的身体,那孩子已经长到了约莫五六岁的样子,皮肤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像是灵魂已被抽离。
注射器内的液体泛着同样的幽蓝,缓缓注入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