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铁触及皮肉的“滋啦”声并没有真实响起,但我的耳蜗深处却被这幻觉般的声响刺得嗡嗡作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颅内反复穿刺,余音拖曳成一条绵长的金属刮擦声,在寂静中回荡不息,仿佛从时间尽头传来,又在脑髓深处反复折射。
那股焦糊的气味,混杂着消毒水刺鼻的氯味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奶香,像一条湿冷的毒蛇钻进我的鼻腔,缠绕住嗅觉神经,瞬间扼住了我的呼吸——那奶香并不甜美,而是带着腐败前夜的微酸,像是被高温烘烤过的乳脂,在记忆底层悄然发酵。
我喉头一紧,胃部翻涌,仿佛那气味不只是嗅到,而是直接渗入了血液,带着烧灼的毒性,顺着静脉一路攀爬,直抵心脏。
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衬衫布料摩擦着心口的旧疤,粗糙的触感像砂纸反复打磨,而那疤痕本身正以一种节律性的搏动发热,仿佛皮下埋着一块微型电池,正被某种遥远信号唤醒。
心脏猛地一缩,灼痛炸开,皮肤下的疤痕如烙铁重燃,滚烫得几乎要灼穿衣物。
我下意识抚上胸口,指尖传来布料焦化般的干涩感,而那温度,竟与影像中警徽冰冷的金属质感形成诡异共振——一冷一热,却同频跳动,如同血脉相连的双生心跳,在胸腔内奏响不祥的二重奏。
那是林家医院的新生儿病房!
惨绿色的墙壁瓷砖泛着冷光,釉面剥落处露出灰黑色的水泥基底,每一道裂纹都像刻在我记忆里的符咒,指尖划过空气,仿佛能触到那粗糙的墙面,感受到其下渗出的潮湿霉味。
角落的婴儿保温箱发出低频的嗡鸣,电流在金属接缝处滋滋跳动,玻璃罩内冷雾缭绕,隐约可见一条输液管在微光中轻轻摆动,管壁内液体流动的节奏,竟与我脉搏同步。
三年前,我搭档的尸体就是在那家医院的太平间被发现的。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记忆的迷雾。
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天太平间铁门滑开的“吱呀”声,金属锈蚀的摩擦声刺入耳膜,寒气扑面而来,混着福尔马林与腐朽血肉的气息,冻结了我所有的语言——那气味至今仍黏附在鼻腔深处,像一层永不脱落的生物膜。
影像里,烙印在婴儿后颈的磷火纹路,竟与我心口这道疤痕的纹理,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完全镜像的对称!
就在我被这惊骇的发现钉在原地时,身旁的林疏桐动了。
她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墙壁在她的晶体手臂前,竟如同一块脆弱的豆腐,无声地被洞穿。
指尖划过墙面的瞬间,细微的晶裂声如冰面蔓延,清脆而密集,粉尘簌簌落下,触地即化为幽蓝的磷光微粒,像星尘坠入暗渊,在空中留下短暂的光痕。
墙体崩解的瞬间,无数闪烁着幽光的磷粉喷涌而出,却并未消散,而是在空中急速盘旋、重组,划出流畅的弧线,如同被无形之手编织,织成一件悬浮的白色手术服。
布料纤维在光流中清晰可见,领口微卷,袖口有几处暗褐色的陈年血渍,指尖轻触空气,竟也能感知到那布料的僵硬与干涸血痂的颗粒感。
以及它内侧那个几乎无法察觉的暗格。
暗格里,一枚小小的、仿佛由磷光构成的“双生婴儿手印”正散发着幽冷的光芒,轮廓柔和却带着非人的精确。
我认得那个手印,它的源头,与林疏桐左臂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完全一致。
她曾告诉我,这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此刻,那手印的表面正逸散出微弱的寒气,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像冬夜中裸手触碰金属碑文,寒意顺着指尖直钻骨髓,皮肤表面甚至凝出细小的霜晶,簌簌坠落,发出几乎不可闻的“沙沙”声。
空气在它周围微微扭曲,光线折射出虹彩般的波纹,仿佛现实正在被低温撕裂。
我脑中瞬间闪过父亲笔记里的一行字:“实验体温差恒定:-3c。”这不可能!
这虚无缥缈的手印,它的温度竟然与父亲那冰冷的笔记,实现了跨越时空的吻合!
林疏桐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起伏间,呼出的白气在磷光中凝成短暂的雾痕,像一句未完成的遗言。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枚悬浮的手印。
指尖相触的刹那,光芒大盛,手印的投影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在我们面前展现出另一幅画面——一张婴儿床的局部特写。
金属栏杆泛着冷铁光泽,我目光被其上几道极不自然的纤维磨损痕迹死死吸住,边缘泛着微弱的磷光,像是被某种高频振动反复摩擦所致,指尖划过空气,竟能模拟出那种金属被高频侵蚀的震颤感。
作为警察,我对这类细节的敏感已经深入骨髓。
“是林家医院的特殊磷化合金!”我失声喊道,“这种磨损模式,只有他们的特护病房才会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我猛地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那枚一直贴身收藏的克莱因瓶碎片。
这是从三年前的案发现场带出来的唯一物证。
我举起碎片,毫不犹豫地伸向那投影中的栏杆,用它尖锐的边缘,在那虚拟的锈迹上用力刮擦。
指尖传来真实的阻力,像是在刮擦粗糙的金属表面,碎屑簌簌剥落,甚至能闻到一丝铁锈与臭氧混合的金属腥味。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本该是虚影的锈迹,竟然真的剥落下来,化作几粒微尘,附着在碎片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