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的监控摄像头转了转,红色指示灯在沈清欢发顶投下极小的光斑。
她直起腰,指尖在档案柜第三层的标签上轻轻叩了两下——2023年防汛档案盒的编号是“青组档2023-07”,可根据她昨夜核对的《年度档案分类规范》,涉及民生工程的专项档案应归为“青组档2023-M07”。
“周姐,麻烦把最近三个月的干部调动记录调给我。”她转身对坐在门口的档案员笑了笑,发尾扫过米色真丝衬衫的领口。
对方正低头织毛衣,闻言头也不抬:“在最里侧铁皮柜,第三抽。”
沈清欢的高跟鞋在地面敲出细碎的节奏,经过窗台时瞥见一盆蔫了的绿萝——和三个月前她来送文件时一模一样。
她蹲下身拉开抽屉,牛皮纸档案袋堆得整整齐齐,最上面那份的封皮却泛着不自然的新黄。
“青阳区督查室临时工周志明?”她翻开第一页,调动理由栏写着“防汛档案管理失职,拟内部通报批评并劝退”,可下方的考核记录里,周志明近半年的考勤全是满勤,甚至有两次深夜加班的备注。
更蹊跷的是,人事关系页贴着张便签:“李主任阅:此人系陈秘书长司机李强表兄,按指示处理。”
沈清欢的指尖在“陈秘书长”三个字上顿了顿。
她摸出藏在袖口的微型扫描器,对着文件快速划过,蓝色激光在纸页上投出细密的网格。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两下——加密邮件已发送。
上午九点零三分,市监委信访接待大厅的电子屏正滚动播放“阳光信访”标语。
戴眼镜的周志明攥着《误操作说明》站在窗口前,指尖把纸张边缘揉出了毛边。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喉结动了动,正要说“同志我交完就走”,身后突然传来高跟鞋叩地的脆响。
“等一下!”苏绾的红色真丝裙角扫过他的裤腿,她戴着金丝眼镜,腕间翡翠镯子碰出清响,“这位先生尚未签署自愿陈述告知书,且其代理律师未到场。”她抽出周志明手里的文件,翻到末页,“根据《监察法》第三十二条,任何书面陈述必须确保自愿性与知情权。”
窗口里的工作人员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眯起来:“你谁啊?”
“天楚律所苏绾。”她把律师证拍在柜台上,照片里的女人眼尾微挑,和此刻的严肃神情判若两人,“周先生今早八点二十七分给我打的电话,明确表示需要律师在场。”她侧过身,露出身后两个抱着文件箱的助理,“现在,我们要求暂停接收任何材料,待当事人完成权利告知程序后再行提交。”
周志明的后背沁出冷汗。
三天前李强拍着他肩膀说“帮表舅顶个小错,给你两万块”时,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监委见到这个传闻中“能把黑的辩成白的”的女律师。
苏绾突然转头看他,眼尾的泪痣跟着动了动:“周先生,要现在给你念告知书吗?还是说……”她压低声音,“你其实不想签这份说明?”
周志明的喉结剧烈滚动。
他想起昨晚老婆哭着说“咱儿子下个月要交学费”,又想起今早李强在楼下按喇叭时阴冷的眼神。
最后他盯着苏绾胸前的律所徽章,咬着牙摇头:“我……我拒绝接受问询。”
苏绾勾了勾嘴角,把文件重新塞回他怀里:“那请回吧,有需要再联系。”她转身时,助理已经把刚才的对话录进了微型录音笔——这是林昭今早六点发她的消息里特别强调的:“要让他们知道,替罪羊也有律师。”
上午十点五十六分,连锁咖啡馆的包间里飘着焦苦的美式香气。
李承业盯着桌上的费用清单,手背上的血管突突直跳。
清单最下方的“匿名爱心基金全额报销”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疼——他老婆在市三院的治疗费用,他明明上周刚收到催款单,怎么突然就结清了?
“李主管在云文档案做了七年项目主管,去年却被调去后勤科管仓库。”林昭的声音像浸在凉白开里的玉石,“因为你不肯在防汛档案替换件上签字?”
李承业猛地抬头。
他认出眼前这个穿白衬衫的男人——上个月在市委门口见过,当时他蹲在台阶上抽烟,听两个科员议论“陈秘书长最近总骂林昭那个小科员”。
可此刻对方眼里没有怯懦,只有洞穿一切的冷静。
“我老婆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