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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手套藏影,旧室燃霜(1 / 2)

老槐树上的晨露顺着枝桠滴在顾承砚肩头时,他正蹲在解药池边。

青石板被夜露浸得发滑,他却像没知觉似的,指节抵着池沿,盯着水面上那道尚未完全消散的红痕——昨夜那些细针般的红丝,此刻正缠在苏若雪银镯的裂缝里,像活物般微微颤动。

\"少东家,人都到齐了。\"青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晨起的沙哑。

顾承砚没回头,只屈指叩了叩池边的青石:\"把织坊里最信得过的伙计调过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他起身时,棉袍下摆扫过沾露的草叶,\"尤其盯着池底的寒玉,若有异动......\"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若雪苍白的脸,\"直接用蚕丝绳捆住我的手。\"

苏若雪正捧着拓印好的宣纸站在石案前。

拓本上的\"子归母络\"四个字被墨汁浸得浓淡不均,像团化不开的血。

她指尖轻轻抚过\"母\"字的最后一捺,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母亲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在冰窖里绣定亲帕:\"若雪,线是活的,要让针脚替你记住疼。\"此刻拓本上的墨迹透过指尖传来温度,倒真像母亲在她手心里又画了道线。

\"这一份你收着。\"顾承砚走过来,将拓好的三份纸页分别折成不同形状。

给苏若雪的那份叠成半开的玉兰花,\"贴身放着,别让任何人碰。\"第二份塞进空蚕茧时,他特意用细针在茧壳上戳了七个小孔,\"蚕茧通天地气,若有变故,它会先替你碎。\"第三份裹进铜算盘的算珠里时,他转动珠子的手突然顿住——这是苏若雪管账时总爱拨弄的老物件,算珠边缘被她的指尖磨得发亮。

\"《执钥者手札》......\"苏若雪忽然出声。

顾承砚抬头,见她正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泛黄的纸页在晨风中簌簌作响,\"陈阿婆走前塞给我的,说这是我母亲实验时的......\"

话音未落,顾承砚已经抢过纸页。

他的指尖在\"母血所触之地,魂丝不灭\"那行字上重重一按,墨迹立刻晕开个深色的圆。\"怡和仓库。\"他突然直起身子,目光像淬了火的刀,\"他们占的不只是仓库,是我岳母当年用血喂过的锚点。\"

苏若雪的银镯在此时又发出一声轻响。

她慌忙攥住手腕,却见红丝顺着裂缝爬出半寸,在她手背织出朵极小的海棠——和母亲绣在她枕套上的图案分毫不差。\"情绪回响场。\"她翻出随身的檀木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母亲的实验笔记,\"当年母亲说,人在极度专注时,连呼吸的频率都会刻进空气里......\"她的手指划过某页边缘的水渍,\"如果我们用解药池当共鸣源,模拟她当年在实验室的情绪......\"

\"不是模拟。\"顾承砚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银镯的裂缝渗进去,烫得红丝缩了缩,\"是唤醒。

那些系统认的不是日本人,是你母亲留在空气里的心跳。\"

午后的阳光把怡和仓库的灰砖墙晒得发烫。

顾承砚蹲在巷口的煤堆后,看青鸟用银锥在墙根敲出个拇指大的洞。

蚕丝导音管比头发丝还细,青鸟捏着镊子往洞里送时,突然抬头:\"少东家,这管子真能传声?\"

\"能传的不是声。\"苏若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抱着个蒙着蓝布的木箱子,布角沾着墨渍——正是昨夜录下她诵读笔记的共鸣箱。

顾承砚接过箱子时,指尖触到箱体还带着她体温的余温,\"是她写笔记时笔尖擦过纸的沙沙声,是她咳嗽时用帕子掩嘴的闷响,是......\"他喉结动了动,\"是母亲。\"

改装的马车就停在巷尾。

车厢里堆满棉花,共鸣箱被垫在最中间。

苏若雪掀开蓝布,露出箱内排列整齐的铜片——每片铜片都对应着苏母笔记里不同情绪的频率。\"开始吧。\"她坐进车厢,拿起那卷抄着母亲字迹的纸页,声音轻得像叹息,\"线是活的,能替人说话......\"

顾承砚退到车外时,听见车厢里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那是苏若雪的指尖正顺着纸页上的字迹移动,和当年苏母握笔时的节奏分毫不差。

他抬头望向怡和仓库的顶层,那里的窗帘依旧纹丝不动,像头沉睡的兽。

\"青鸟。\"他摸出怀表,指针正指向申时三刻,\"去把最后三根导音管埋了。\"

夕阳西沉时,最后一根导音管终于没入墙根。

顾承砚站在巷道口,看影子从脚边爬向怡和仓库的墙。

风卷着煤渣掠过他的脸,他忽然听见共鸣箱里传来苏若雪的哽咽——那是她读到母亲最后一页笔记时的声音:\"若雪,我的线快断了,但你的线才刚......\"

声音被风揉碎在空气里。

顾承砚摸了摸怀里的蚕茧,里面的拓本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他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轻声道:\"该醒了。\"暮色漫过老槐树梢时,顾承砚的指尖还掐在苏若雪腕间。

银镯裂缝里的红丝像被烫到般骤缩,却在他掌心沁出薄汗的瞬间,又猛地扎进她手背。

苏若雪倒抽一口气,腕骨微微发颤,那点红痕竟顺着她脉搏的跳动,在皮肤上洇出一道极细的血线,像根被风吹动的蚕丝。

\"若雪!\"顾承砚喉结滚动,另一只手迅速覆上她的手背。

他能感觉到她皮肤下的血管在跳,频率快得反常——和昨夜在解药池边,那些红丝第一次出现时的节奏分毫不差。\"青鸟,拿冰魄膏。\"他头也不回地喊,目光却黏在苏若雪腕上,\"是母血共鸣。

他们启动了锚点,在引你体内的......\"

\"是线。\"苏若雪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棉絮。

她另一只手抚上颈间的银锁,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襁褓的,\"小时候我总做噩梦,梦见有根红线缠在我手腕,一头连到冰窖最深处。

母亲说那是......\"她顿住,喉间溢出极轻的哽咽,\"是她怕我走丢,用针线替我系的魂。\"

青鸟的脚步在身后急刹。

他攥着青瓷药膏罐的手青筋凸起,罐盖\"咔嗒\"掉在青石板上,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少东家,池底的反字在变。\"他指节发白地指向解药池,\"刚才还是'子归母络',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