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斜照,郦娘子一边拨弄算盘,一边偷眼瞧西厢。杜仰熙正坐在廊下翻书,侧颜清隽,举止温文。郦娘子越看越满意,低声对寿华道:
“这孩子,才学、人品都是上乘,若能招为女婿,咱们三娘终身有靠。”
寿华抿唇笑:“娘,您别把人吓跑了。上回比文招亲,人家可是当众拒婚的。”
郦娘子轻咳:“那回是他有妻室,如今既说清了,咱们再探探口风。只是不好太主动,免得被人看轻。”
康宁掀帘进来,正好听见,眼珠一转:“娘若想试他,何需我们开口?让他自己来求。”
郦娘子忙问:“你有何妙计?”
康宁笑道:“只需如此……”
不多时,春来抱着一摞书走进西厢,笑眯眯道:
“杜公子、桑公子,这是我家三娘平日爱读的书,说两位备考辛苦,拿来给你们解闷。”
桑延让随手翻检,忽地眼睛一亮,抽出一本《云谷杂钞》:
“竟是此书!我找遍汴京书肆都未得,三娘竟有藏本?”
他爱不释手,抬头问:“春姑娘,此书可否借我抄几日?抄完立刻奉还。”
春来佯装为难:“这书是三娘心爱之物,我做不了主,得回去问她。”
说罢,将书又抱了回去。桑延让眼睁睁看着书被拿走,急得直跺脚:
“仰熙,你同三娘相熟,快去替我说说,就借三日,三日便还!”
杜仰熙被他缠得无法,只得点头:“我试试。”
杜仰熙刚出院门,忽见地上落着一只绣梅荷包,拾起来一看,里头还裹着几粒碎银并一张小笺,写着“康宁”二字。
他抬头,正见康宁从灶房出来,袖口还沾着面粉。杜仰熙忙上前:
“三娘,你的荷包掉了。”
康宁接过,指尖轻抚那几粒碎银,抬眸一笑:
“多谢杜公子。这荷包是我亲手绣的,里头银两虽少,却是我攒下的第一笔工钱,意义非常。”
杜仰熙听她语气珍重,不由也郑重起来:“既是心爱之物,三娘日后可要小心收好。”
康宁莞尔,顺势侧身让路:“公子若得空,不妨进来喝杯茶。”
杜仰熙想到借书之事,点头应下。
茶过一盏,杜仰熙说明来意。康宁佯作迟疑,才点头:
“桑公子既急用,借他三日也无妨。只是此书乃我珍藏,须得亲自来取,亲自归还。”
杜仰熙连忙称谢。康宁又道:
“听说兴国寺后山枫叶正红,我明日想去赏秋,可惜无人引路。公子若方便,可否同行?”
杜仰熙微怔,旋即应允:“三娘相邀,敢不从命。”
窗外,郦娘子与寿华贴着墙角,听得眉开眼笑。
寿华低声:“娘,三娘这招‘抛砖引玉’,可比您直接提亲高明多了。”
郦娘子得意:“随我,机灵。”
傍晚,柴安听德庆回报,脸色微沉:
“她邀杜仰熙赏枫?”
德庆点头:“明日辰时,兴国寺后山。”
柴安眯眼,半晌冷笑:“好,很好。”
他转身吩咐:“备车,明日我也要去‘赏秋’。”
秋阳正好,枫叶如火。兴国寺后山,一场“偶遇”即将上演。康宁欲借书、借景探杜仰熙心性;杜仰熙心怀感激,却不知已入棋局;柴安暗中跟随,醋意暗生。
而郦家母女,则在远处悄悄观望,盘算着这出“抛砖引玉”能否真的引来一位乘龙快婿。故事,愈发有趣了。
午后微雨初歇,窗棂上凝着水珠。杜仰熙正伏案临帖,忽听门外轻响。
“杜公子。”春来抱着一只锦盒进来,笑盈盈道,“这是我家三娘亲手做的文房四宝,谢您昨日替她寻回荷包。”
杜仰熙连忙起身接过,打开一看:澄泥砚、狼毫笔、竹雕笔架、松花笺,件件精巧。他心中微动,温声道:“请替我多谢三娘。”
话音未落,门被推开,柴安大步而入,目光在锦盒上一扫,似笑非笑:“哟,好精致的砚台。”
他伸手去拿,指尖一滑,“啪”一声,砚台落地,碎成几瓣。
“哎呀,手滑了。”柴安一脸歉意,“改日我送一方更好的给杜兄赔罪。”
杜仰熙忙道:“不妨事,柴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柴安却已转身,正遇春来捧着几册书往外走。他眸色一沉,问:“这书又是送给谁?”
春来怯怯道:“桑公子。”
柴安冷笑,拂袖而去。
柴安站在阶前,望着门内,声音不高不低:“郦三娘,两头都想占,只怕到头来一场空。”
说罢,他转身登上马车,吩咐:“去范府。”
范良翰正揉着额角,见柴安进来,忙道:“表哥,你可来了。我表姨——就是你娘——让我给你带话:康宁若不行,就看看别家姑娘。”
柴安挑眉:“哪家?”
“刘塘家的八娘。”范良翰掰着手指数,“刘家家大业大,刘八娘又是独女,听说性情温顺,最宜室宜家。”
柴安脑中灵光一闪,唇角勾起:“刘八娘……好,极好。”
范良翰一愣,喜道:“你答应了?”
柴安却笑而不答,只道:“此事我自有主张。”
柴安回到书房,铺开信笺,提笔蘸墨,写下“刘八娘”三字。他望着那名字,眼中闪过一抹算计。
“康宁,你要玩,我便陪你玩到底。”
他唤来德庆:“明日备礼,去刘家提亲。”
德庆惊愕:“公子真要娶刘八娘?”
柴安轻笑:“娶?不,我只是要让她——成为一步棋。”
康宁正伏案画梅,忽听窗外轻响。她推开窗,只见地上躺着一只锦盒,盒盖上刻着“潘楼”二字。
她打开一看,是一方上等端砚,砚底刻着一行小字:
“赔你一方砚,也赔你一场局。——柴安”
康宁握紧砚台,心中隐隐不安。
刘八娘尚未露面,已成为柴安与康宁博弈的棋子。而康宁,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赔礼”,又会如何应对?
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悄然酝酿。
【潘楼·雅室】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柴安坐在主位,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德庆,去请刘八娘过来。”柴安吩咐道。
“是,公子。”德庆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刘八娘在丫鬟的陪同下款款而来。她身着华服,头戴珠翠,容貌虽不算出众,但胜在气质温婉。
“柴公子。”刘八娘微微福身。
柴安起身相迎:“刘小姐,请坐。”
待刘八娘坐定,柴安又道:“今日请刘小姐过来,是想让你见一个人。”
“哦?不知是哪位贵客?”刘八娘疑惑地问。
柴安微微一笑:“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说着,他转头对德庆道:“去请杜公子和康宁姑娘过来。”
德庆领命而去。
【潘楼·走廊】
杜仰熙和康宁接到邀请,心中都有些疑惑。杜仰熙问康宁:“柴安找我们何事?”
康宁摇头:“我也不清楚,去看看便知。”
两人跟着德庆来到雅室门口,德庆停下脚步:“杜公子,康宁姑娘,请。”
杜仰熙和康宁对视一眼,推门而入。
【潘楼·雅室】
刘八娘看到杜仰熙,脸色微微一变:“杜公子?”
杜仰熙也有些意外:“刘小姐?”
柴安笑着起身:“看来两位认识,那便好说了。”
他转头看向康宁:“康宁姑娘,麻烦你先回避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和杜公子和刘小姐说。”
康宁心中疑惑,但还是点头:“好。”
柴安带着康宁来到隔壁房间,指着衣柜道:“委屈康宁姑娘先在这里面待一会儿,一会儿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康宁更加疑惑:“柴安,你到底想干什么?”
柴安神秘一笑:“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说着,他将康宁推进衣柜,关上了柜门。
【潘楼·雅室】
柴安回到雅室,笑着对刘八娘和杜仰熙道:“两位请坐。”
待两人坐定,柴安看向刘八娘:“刘小姐,上次杜公子拒绝了和你的婚事,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刘八娘脸色一僵,随即摇头:“我不知道。”
柴安又看向杜仰熙:“杜公子,你为何拒绝刘小姐,转头又和郦家的娘子走得那么近?”
杜仰熙眉头微皱:“柴公子,这是我的私事,似乎与你无关。”
柴安笑了笑:“我只是好奇,刘小姐也很好奇,不是吗?”
刘八娘看向杜仰熙,眼中带着疑惑和委屈:“杜公子,我刘家虽不是豪门望族,但也算书香门第,家世远远超过郦家。你这样做,不是让别人笑话我吗?笑话我刘家的娘子竟然还不如郦家。”
杜仰熙叹了口气:“刘小姐,你误会了。我拒绝婚事,并非因为家世,而是因为……”
“因为什么?”刘八娘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