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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冷...

宋子珩从未感觉到这样彻底的冰冷。仿佛世界又变回那个死寂般的冬天,他依然被封锁在看不见的冰封世界里。

只是这一次不太一样,有什么破开了冰面,刺骨的寒气穿过缝隙,迅速将他全身包裹起来,只需轻轻一碰,就能碎成粉末。

他仿佛冰雕一般站在原处,浑身都冻得僵硬,连手指也擡不起来,只有一颗心还在胸腔内拼命挣扎,想穿破喉咙,送到她手上。

若是要走,不如将这颗心也冰封起来。

他静静地伫立了许久,久到闻溪以为他就要这样站一晚上时,一直紧抿的薄唇才终于动了动。

房间里很安静,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听得很清楚。

他说:“时候不早,你也累了,先歇下罢。”

闻溪眉间收紧,擡眸看向他,想问他什么意思。男人却头也没回地转身走了,还顺便给她关门。

“我方才说的,你可听清楚了!”闻溪追上去,阻止他关门的动作,“我明日就要离开,还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宋子珩半低着头,深灰色的眸子里失去光彩一般,无力地落在她抓在门上的手指。近些日子没在做那些粗活,她的手已渐渐恢复往昔的柔嫩,只是手背仍是没什么肉,上面细细的血管也清晰可见。

他收起关门的动作,将手拢在袖子里,紧紧地握紧,擡眼看向对面还有些泛红的眼角。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现在就亲一亲这双梦里思念了无数次的眼睛。

可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从袖子里取出一把袖珍弯刀,细细短短,做得十分精美,一看便是给女子佩带的。

宋子珩拉过她的手,将弯刀放在她手中,道:“你可以用它杀死我,我不会反抗。”

弯刀很轻,可闻溪却有些握不住,颤抖地抓在手心,眼眶通红地看着他,说:“你...你究竟想怎样?”

男人抓住她的手,轻轻将弯刀拨出来,炫目的寒光映在脸上,在他深灰色的眸子里投下坚定的光点。他擡起那只握刀的手,对准自己的脖子,说:“在我的生命结束之前,我都不会放弃你。”

若再次失去你,那我的余生也将失去意义。

弯刀很锋利,才刚贴上皮肤,就划出了一道口子,刺目的红顷刻间便将银白刀刃染成红色。

咣当一声。

闻溪另只手取过刀,狠狠地摔在一边,厉声道:“疯子!”

宋子珩目光追上角落里的弯刀,停在刀柄上镶嵌的宝石上,几乎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自讪一笑。

他早就疯了。

男人走了有一会儿了,门口空荡荡的,能看见对走廊上悬挂的灯笼,被穿堂的风吹得似一团浮空的火,摇摇欲坠地烧着,将心脏灼烧得连呼吸也疼。

闻溪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滑坐在地,视野里一片模糊,

弯刀的刀鞘落在脚边,上面雕了精细的花纹,用了许多细碎的宝石装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鞘尾部嵌了块藏蓝的玉,里面有个金色的溪字,笔画看起来有些眼熟。

她看了会儿也没想起来何时写过自己的名字,也没多余的心再去思索。疲惫地收回目光,低头双手环抱着膝盖,将身体缩成一团,紧紧抱着自己,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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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的难得的晴朗后,瓦塔又陷入了连续的阴霾天气,大雪更猛烈地带着寒风席卷而来,将这个早已入春的边陲小镇冰封。

听说大雪阻断了芬尼和罗沽之间的通路,离乡的商客,归途的旅人全都被截下来,不得已只能在这座小镇停留。

四海楼的客人多了起来,连一向冷清的五楼也能听到纷杂声。陌生的他国乡音在回廊上此起彼伏,或是热情的寒暄,抑或对恶劣天气的焦急感叹。

偶尔竟然也能听到一两句汉话,里面也是充斥着对此处昂贵消费的不满。四海楼是瓦塔最好的酒楼,非普通人消费不起,听说在这里住一晚都要花去普通人家一年的口粮。

闻溪不禁猜想,自她和宋子珩再次见面以来,已过去了快一个月,男人就一直住在这里。光是这房钱,都不知要多少。他以前只是个四品侍郎,每月俸禄也不过百两银子,若想住这样的店,非家中出力不可。

哦,对了。听说丞相府也被他抄了。

不愧是相国大人。

外面的谈话声还未散去,又加进来一个女声,温柔又大方地向走廊上的客人问候。

是楼中负责宾客的总管,每日到这个时辰,就会按例出来巡察,路上遇见客人,便要亲切询问一番。

听见她的声音,闻溪知道,天黑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那声音的主人就敲门轻步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各端了这边特色的美食,有时会是小吃,有时又是没见过的新奇水果。

今天送的是一种没见过的糕点,被塑成仙鹤的样子,摆在琉璃碗中,上面铺上层细细雪粉,仙鹤看起来就要和雪粉融为一本,却又独立其中,正半伸着翅,仰着脖子起舞。旁边的梅树开得正艳。

整个糕点只有黑白红三色,却宛如一副泼墨山水,活灵活现。

总管笑着走过来,道:“陆姑娘安好,今日送的这份甜点叫仙鹤弄梅,是楼中的糖艺师为楼中贵人所做,姑娘尝过若喜欢,只管吩咐人再去取便是。”

闻溪一动不动地坐着,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她其实心中十分佩服这总管,这楼上住的每位客人,不管见没见过,这管家似乎都认识。若是以前,她说不定会与之结交一番。

可她现在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自那天后,她就开始绝食,连水也没喝几口,终日就在这张椅子上坐着,从黎明的深夜。

期间有侍女送了许多吃的,又苦口婆心地劝说,她也没有动过。

宋子珩来过一次。

在她身边坐着陪了会儿,说了些什么话,她没听清,抑或是忘了。没过多久便走了,再也没出现过。

总管是个五官有些艳丽的漂亮女人,却一点儿也没有刻意迎合他人的媚态,举止间尽显端庄礼数,看起来就像是出身不俗的名家小姐。

她一双媚眼有些上挑,看人时自带风情,忍不住打量起来窗边坐着的姑娘。

在楼中呆了这么多年,饶是见过许多奇闻异事,这样心事沉重的姑娘,也是头一回见到。

这姑娘先前一直在瓦塔卖些小玩意营生,那时她只是在楼上远远瞥见过一两次。虽说穿着破旧,可这样的样貌身段,加上言行举止间的做派,一看便是家道中落的富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