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次日，pd707开播。
当天关注度极高，但很具讽刺意味的是，到下午三点收盘，节目的最大金主、也就是视频网站东家，股价跌幅超过5%。
虽然股价涨跌有很多因素影响，但网友自然而然把账算到了日渐式微的选秀节目头上。
【都说了选秀不可能再火了，回锅肉越来越多，现在连顶流都能回锅，脸都不要了！】
【热搜天天红，股票日日绿，投这破综艺的是在洗钱吧！】
的确，今时不同往日。
如果五年前谢长安跑去参加选秀，大概还有人会觉得他挺聪明，尽管那时候他同层次的流量们已经去选秀当导师了——
但导师哪里有选手吸粉呢？“被投票”本身，就足够吸引关注度。
然而现在选秀办一年糊一年，早已经江河日下，707已经被视为pd系的收官之作，之后资本方和制作方的重心都会转移去做别的项目。
谢长安来选秀，怎么看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本来他还能装作顶流在圈里混几年资源，但这一来，那是把自己老底都揭了，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本来定位为s+级的艺人，已经连最底层的资源都拿不到了。
“说的没错呀。”
这些天看见他就缩，没看见他就偷偷躲一块议论他的人少了很多。
因此谢长安在拐角听见有人议论自己时，还很有兴趣地驻足听了片刻，然后在他们的吐槽告一段落时自然而然地走出来。
几个人面上都露出惊惧来，虽然说的也只是闲话，不是坏话，但到底不好听呀。
“谢老师，我们只是……”
“别，当不起。”谢长安举起一只手制止，他看了几人一圈，坦然道，“你们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最底层的资源都拿不到了。”
他这话一出口，那几人原本的心慌之色，立时便被惊奇取代，隐隐还有担忧、佩服与好奇。
见他的确没有责怪的意思，一人大胆道：“那怎么可能呢，您可是……谢长安啊。”
他说那个名字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语速，在场的人都默默咀嚼着，回忆起了这个名字拥有的分量。
是的，即使他一无所长，什么都不会，他也依然是所有人眼中的时尚，颜值界的帝王，著名粉黑共用言论：“哪怕娱乐圈房子都塌完了，还有谢长安的脸顶着”。
红就是钱，谢长安怎么可能真的混不下去呢？
谢长安微微一笑。他去经历那场长途旅行之前，已经深受被人轻视谩骂诋毁的苦楚，回来时便决意要挽回原本已不可挽回的名声。
“靠实力得到的，才是自己应得的，其他的全是虚妄。”谢长安淡淡道，“在这圈子里，稍微有点人气，就会有别有用心的人簇拥，慢慢就会在错误的评价里失去真我，丧失斗志。”
谢长安负手看着虚空，幽幽道：“很危险啊……”
众人皆是一怔，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如此有哲理的话来，随即陷入深思。
一人终于小心道：“您的意思是，之前您身边遇到了坏人，这些人捧杀您，让您不知道大众对您的真实评价。现在您知道了，所以要正视自己的不足，到选秀节目里来正面大众的眼光？”
毕竟那装相得来的资源只是空中楼阁，随时可能坍塌，而只有靠自己实力站稳脚跟，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他才要不破不立，自己从神坛上跳到谷底，然后一点一点攀爬天梯？
天呐，这是何等的勇气。
听他说来，几人的眼里都闪烁了一星半点感动的光。
“全——错。”
谢长安看着一群满脸懵逼的练习生，挑眉道：“我一向知道大众，是大众不知道我。现在大众有机会正视自己的错误，到选秀节目里来了解真实的我，难道不是皆大欢喜吗？”
他讲的实在是太理所当然，听起来逻辑性极强，导致许多人还没听明白他在讲什么，就自然地跟着点了点头。
嗯？怎么不是呢？
接着才感觉哪里不对，让大众——有机会——正视自己？
怎么听都感觉不对吧？这是说反了吧？未免也太自大了一点吧！
正满心的槽点无处可吐，可谢长安已经潇洒地离开了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谢长安，心里默默想着，这人设果然还是没崩……
“等一下，我觉得谢哥说的好像也没错啊……”等他走远，一个练习生终于小声地说，“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唱歌不会跳舞，可他唱歌跳舞不是都还不错吗？可不是认知错误。”
“对哦，刚刚他讲话很有逻辑，而且一个字音也没错，也不像传言的那么文盲。”
“你们都忘了，谢哥评级那天打败卢诺靠的是高数！那个温翔宁还是大学生呢，连百以内加减法都能算错。可见文化水平不能看考分，万一谢哥高考那几天病了呢？”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心神都有些动摇起来。有人看了看表，刚刚吃过晚饭，再过一小时，节目便会开播，可惜他们自己却看不到。
“今晚自由活动呢，去岛上散散？”有人提议。
自然有人附和，天天训练枯燥又疲累，好不容易有空，且打着开播心神不宁的旗号，有充足的的理由给自己放假，去海边走走。
只有一个人有异议：“谢哥刚刚可是朝练习室走了，人家拿A的都加练，我们不练能行吗？”
大家都惊了一下，然后想想，谢长安好像还真是朝练功房走的。
“他怎么天天加练啊？”
“哪有那么好的体力，他这样会睡眠不足吧……”
“明天他们A班的七个人不是要争大C吗，压力大也是正常的。”
“对哦对哦大C。”
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眼里尽是羡慕。初舞台的C有多重要谁都知道，可惜他们连一个争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我感觉谢哥不应该争这个大C。”
一个不声不响的人突然道，他的理由也非常充分。
“初舞台的大C虽然都出道了，但多半不温不火，对谢哥没什么用，对那些出道位不稳的人倒是挺有用，谢哥应该会让给他觉得需要的人吧。”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觉得也有道理。
“啊，那你这么说好像是……”
这边在讨论的时候，谢长安也推开了练习室的大门。
浓足的冷气一下子从屋里灌出来，顺着脚踝蔓延到身上，缓解了室外行走带来的暑热。
练习室里放着响亮的音乐，但却没有人在练习，谢长安看着角落里压着愠色争吵的两人手一顿，不动声色地走了进去。
这次惹到苏慕如的竟然不是卢诺，而是一直不声不响的利兹。
“你什么意思，和导师说那种话？”苏慕如明显压着火气，而利兹原本就比他小一号，这么被他紧逼在墙角尽管没动手也有一种被欺负的感觉，“导师选C有他们自己的考量，为什么你要去影响他们？”
利兹的粉毛湿哒哒贴在头皮上，显得很乖巧，无辜神色擡头，疑惑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凶，我又没做什么？你也说了，导师有自己的考量，又能被我影响什么？”
音乐声太响，谢长安并不能听清二人的对话，但他看一眼对峙的两人，又看一眼一直兢兢业业工作的摄像机，索性走过去……
把音乐声给关了。
顿时利兹的话尾便清晰地落进了录音里：“……这是上百人的舞台应该让大家都有机会露脸，我只是让他们考虑一下，谢哥在舞台上太突出了，让他做C根本看不到其他人，我说错了吗？”
音乐声关停有个渐弱的过程，因此利兹一直到话说完又过了几秒，才意识到音乐声没有了，他下意识地侧目，却看到坐在播放机边那把四脚凳上，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戏一般看着自己的谢长安，心头猛地一跳。
谢长安见他们看过来，懒倦地缓慢眨了眨眼。
“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们继续。”
利兹：“……”
苏慕如见谢长安来了，干脆地压了压帽檐，肩膀一耸利兹推开他走了过来，就挨着谢长安坐下，气呼呼道：“那家伙不老实，都被他骗了。”
谢长安没回应这个“不老实”，宽慰地拍拍孩子肩膀，随口问：“被骗什么了？”
“早知道他这么有心机，就不帮他抠动作了。”
“你没错。”谢长安漫不经心道，“舞台是整体的呈现，利兹是A组成员镜头不会少，你帮他也是帮自己。”
“可是如果不帮他，也许他就会降级。”苏慕如咬牙道，“他就不会有机会说今天的话，也就不会……”
“害我当不了C？”谢长安仍用玩笑的口吻道。
苏慕如脱口道：“不会的。”
他侧目看着谢长安，认真道：“没人能抢走谢哥的C位，他说错了，C位突出不会抢戏，C位突出才能让观众觉得这是一个值得反复看的舞台！”
“你这不是很清楚嘛。”谢长安轻松道，“你都知道，难道导师会不知道吗？”
“呼……”
苏慕如看着他，定了会，这才低下头道：“我还怕你真的会让出这个C呢。”
利兹走过来，被当场撞破，他也有点不安，但心虚很快便被盖过，他觉得自己没有错，也没有做错。
当听见两人对话时，本想走出去避避的利兹又停住了脚步，干脆折返回来整理自己的储物柜，顺便光明正大地偷听。
然后便听到谢长安轻松地说：“……我确实无所谓这个C啊，原本也是想让出来的。”
利兹心里紧了紧，突然手心就出了满满的汗，他听见苏慕如呆了一呆道：“啊？”
“虽然节目里说‘让’有点不好，但是嘛……”谢长安神情自若，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实力在这里，允许我用‘让’字，对吧？”
苏慕如立即点头，而利兹虽然没有说话，却也只能承认他是对的。
虽然很过分……
利兹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克制着自己的动作小心地不暴露动摇的内心，听苏慕如道：“别，我知道你对舞台负责肯定不会这么干，不过……”
苏慕如顿了顿，承认道：“我也挺想知道，你会交给谁？”
他看一眼对面背对着两人，看似整理物品实际已经很久没有动过的利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