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世子还在后头,劳你跑一趟,护送他回城。”
小九头皮宛若下油锅一般,层层炸开,整个人更是炸毛的厉害。
他下意识想转头看向舆车后主子的动静,可又凭借自己超乎常人的忍耐而硬生生忍住了动作,压低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吐字道:
“......我不去。”
一而再,再而三。
他都恨不得替主子砍死那个朱大,怎么可能还去‘护送’?!
余幼嘉与他十分熟悉,也知道小九脾性,出声劝道:
“还是去吧。”
“我本就是丢下了朱世子而来,他一个人在城外,万一被匪徒或细作发现,只怕崇安会多生事端......”
表小姐如此糊涂,往后的‘事端’恐怕还多得很呢!
小九下意识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听到了身后舆车内一声轻之又轻的吸气声。
那一声若有似无的声音很轻,很轻,化入天地之中,几不可闻。
可小九到底是有些心软,将手里的缰绳交给了身旁的余幼嘉,道:
“主子今日就带了两人出城,我若离开,你...你得照顾好主子。”
余幼嘉欲要接过缰绳,扯了一下,才发现没能扯动,只能以一种十分无语的眼神看向小九:
“此处离城门最远不过数百步.......”
小九不肯言语,不肯让步,余幼嘉叹了一声:
“......我知道。”
小九单手撑轼,反身下马。
舆车上,终于还是只剩下了余幼嘉......和寄奴。
夜风已不似先前喧嚣,青纱帐摇摆的弧度将坠而未坠,惹人怜惜。
余幼嘉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挑起青纱帐的一角,将刚刚编好的手环递了进去。
她对寄奴,实在不好开口。
不过,寄奴肯定能知道那是什么。
此物味甘,性平,无毒,于南地几乎随处可见。
但特别就特别在,它有一个奇妙的名字,名为“忧遁草”。
偏偏是,忧愁的忧,以示消散,隐藏的遁。
寄奴或许有落泪,她知道。
寄奴或许有很多不甘,很多嫉妒,很多怨恨,她知道。
但她,仍是希望他能自洽,自渡一些。
那些与妒恨如影随形,相伴相生的忧愁,忧虑.......
能够少上一些,再少一些。
他总是这样,她再迟钝,也能感受到每次她同朱焽见面,他必会到场‘抓奸’的事,未免也太过巧合。
但她,确实和朱焽没什么。
余幼嘉没有回头,只将那个手环轻轻放下,随后便想抽手。
可那隐于青纱帐后的身影......
却再一次显露了身形。
寄奴若成鬼,肯定是只艳鬼。
这点,她也知道。
可那张宛若云兴霞蔚般的脸,隔着青纱帐显形的时候,在月华下方能隐约显形的那道泪痕......
总能令人心叹不止。
他用尾指,隔着青纱帐,轻轻勾住余幼嘉的尾指。
他的手指沾染着些许夜风的凉意,并着那层若有似无的青纱,勾过余幼嘉肌肤的时候,总有一份难以言喻的战栗......与欲拒还迎。
余幼嘉心神稍动,可旋即,一大颗滚烫的水珠,便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江山此夜,万事万物隐匿于阴影之中,窥之不清,求之不得。
可他只说:
“......莫要总这般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