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或许是夜风,或许是因为身后不知跟了多久的舆车......
余幼嘉整个人登时便是从上至下一片清明。
甚至来不及感叹寄奴的神出鬼没,她脑海里霎时便多出一道念想——
寄奴,寄奴会误会什么吗?
不,不,应该不会的。
虽然她自己也感觉自己半夜同朱焽出现在此处,又被人撞见,委实令她也有些心虚......
但,他们二人也确实没有逾矩。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三次......
三次,三次她和朱焽仍是朋友,是真心知己,如小葱拌豆腐一样清清白白。
寄奴既原先愿意教化朱焽,应当也知道朱焽的品行。
哪怕信不过她,难道还信不过朱焽吗?
余幼嘉勉强定了定神,脑海中思索出许多打招呼的言语——
‘怎么没有去庆典?’
‘大晚上夜风冷,怎么在此处?’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与朱世子正谈论到家国大事,就等一人推杯换盏......’
......
好吧,其实都很荒谬。
细想之下,无论如何说,其实都不行。
她与他已经是许久没有言语,专门为了朱焽开口搭腔,反倒是做贼心虚,有意遮掩一般。
等等寄奴罢。
等寄奴来,看看他同朱焽如何交谈,听听他为何在此处......
余幼嘉心绪翻涌,余光却见隐约见那悬有銮铃的舆车上似乎伸出一只形态修长的手来。
夜幕中,一切都模糊不清。
纵使是眯起眼,她也只能隐约瞧见有什么东西从那只手的轮廓中坠下,随即被另一只手稳稳接住。
而后下一瞬,便是一道刺破长夜的嘶鸣之声。
舆车旁的骏马仰天长啸,而后被一道矫健的身影骑乘,离开舆车,沿着苍茫夜色,破风而出。
今夜两人本就沿大道而行,此骏马顺着大道奔驰,穿过他们二人身旁的瞬间,余幼嘉借着月色看到马上赫然正是十四那张又熟悉又要死不活的苍白脸庞。
只是幕色晦暗,她没能看清楚十四的眼神,勉强只能瞧见马上之人.......
似乎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旋即,他便骑马往城外狂奔而去,卷起一路烟土。
摇头?
摇头?
余幼嘉不知道十四是要去哪里,但心中却莫名漏了一拍,而让她更惊疑不定的事,还在后头。
她原本以为寄奴会乘车而至,但那辆舆车,只在无边的夜色中扭转车首,重新往城里行去。
朱焽似乎也有些莫名,下意识转头看向她。
余幼嘉脸上一时有些绷不住,犹豫几息,到底还是在那宛若呜咽的青纱帐猎猎声中,轻声道:
“......你在此地稍等我片刻,我追上去瞧瞧,顺势让人护送你回城。”
朱焽仍抱着那方木匣,神色是往年不变的温厚,闻言微微颔首。
余幼嘉没能看清十四的眼,此时亦不敢去看朱焽的眼,只得转身离开。
朱焽似乎在看着她离开,似乎又没有。
那缓缓而行的舆车似乎在等着她来到,似乎.....也没有。
余幼嘉进退两难,头皮一阵阵发麻,从地上拔起一株植物,一边编织,一边赶路。
她的步子不算快,可那舆车行的更慢。
余幼嘉越靠近,那夜风穿帐时,青纱飘拂而起的弧度,便越发隐晦不明。
余幼嘉没能听到哭声,也没能窥见更多东西,心中着实有些没底,但行已至此,再退已是不能。
她硬着头皮快跑几步,扣住舆车的车轼,转身翻上,确定稳稳坐下后,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身旁小九看着她的眼神着实是有些惊慌和诡异,不过余幼嘉却已管不到许多,径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