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九阿哥看苏澜之前好好的,忽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险些吓破胆。
这大船安排得好,清净又没外人在,还以为不会惊扰到苏澜。
哪里想到,她很可能会晕船!
九阿哥一时懊恼自己没带上大夫上船,这会儿只能急得团团转,一叠声吩咐高元赶紧让大船回岸,一时顾不上那些红船上的人。
“这时候还顾着那些外人做什么,你先歇着,二楼还有个房间能躺着休息。”
九阿哥直接打横抱起苏澜去了甲板尽头的房间,里面极为宽敞,摆设奢华,被褥都是新换的。
高元准备得极为妥当,哪怕这房间可能用不上,还是让人把寝具全都换了一遍。
这时候就用上了,九阿哥轻轻把苏澜放在被褥上,见她的脸色依旧惨白,还皱着眉头的样子,不由担忧地抓住她的手安抚道:“别怕,这船离岸边不远,很快就靠岸了。”
“已经让人先用小船上岸去请大夫,等会直接就能过去。”
就是岸边附近最大的客栈都被包了下来,还让人换了寝具,等会请大夫到这客栈来给苏澜把脉看诊。
毕竟从这里回宫还有一段路,九阿哥担心苏澜受不住马车颠簸,索性只在岸边找个休息的地方。
他一时有些后悔,没在岸边买一所宅子来休息了。
苏澜不知道九阿哥心里琢磨着怎么花钱,只反过来握住他的手说道:“是咱们让人过来,忽然又不让人上船了,传出去只怕要坏了爷的名声。”
这话让九阿哥感动坏了,苏澜都难受成这样了,还顾念着自己,于是说道:“这样吧,我让人跟他们解释一番,先跟着大船靠岸,等会抽空跟他们见一面,也算是安抚了。”
苏澜点点头,觉得这个安排不错,就闭上眼歇息了。
九阿哥只以为她累得睡着了,守在榻前一会,见苏澜没什么动静,这才蹑手蹑脚出去交代高元去递话。
红船上的人原本听大船上有贵人想见他们,请他们过来。
哪里想到他们都快靠近要上船了,大船又忽然叫他们不要上来,这不是耍人玩吗?
这些红船上的船员都是平民,原本以为能见着贵人,谁知道被如此耍弄冷待,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有脾气爆火的,忍不住生气嘀咕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想见就见,忽然不想见就不见,把人耍得团团转了?虽说身份贵重,也不该如此戏弄人。”
旁边一人却小声阻拦他道:“别乱说话,我瞧着刚才叫咱们的船工,话里话外这大船上的贵人很可能是阿哥。”
这话就叫船上几人都惊讶了,竟然是皇帝的儿子吗?
如此一来,刚才抱怨的人有点不敢再开口了。
其中一个最为年长,又最为高大的汉子开口道:“行了,他们不想见,那咱们正好趁此离开。”
“陈大哥说得对,既然不能见,那就此别过。”他们也是不敢得罪阿哥,还不如自己悄悄离开,彼此留个体面,总不能一直等到对方赶自己走吧?
谁知道他们还没走,大船那边又递话来,说是贵人的女眷忽然急病,这才一时顾不上他们,得赶紧上岸寻大夫。
因为这事太突然,刚刚没能及时告知他们,要请几人一起上岸,到时候贵人亲自见面解释。
这话一出,几人面面相觑,十分惊讶。
不过刚才抱怨的人心里松口气,脸上有了点笑容,毕竟贵人派人来递话,话里话外不是怠慢他们,而是女眷忽然病了叫他们手忙脚乱的。
于是他就说道:“就说这些贵人一向体面,不会随意戏弄人,看来是女眷病了,一时慌了神,那咱们要跟着靠岸吗?”
另外的人看着大船也纷纷附和道:“既然贵人开口了,咱们就跟过去看看吧,总不好拒绝,陈大哥觉得呢?”
在这几人当中,这叫陈大哥的人最为年长,又长得高大勇猛,刚才救孩子的时候又是第一个跳下水的,很得其他几人的敬重,于是渐渐都以他的话为准了。
叫陈大哥的人沉吟片刻道:“不好得罪贵人,那咱们就跟着靠岸。估计对方只客气说说,到时候请咱们吃一顿饭,可能就散了。”
其他人却很乐观道:“能在京城酒楼用饭,那也不错。毕竟这里一顿饭,可得家里吃用一两个月了,也不亏。”
他们倒是心态不错,于是红船就跟在大船后边上岸了。
大船上岸后,有马车停在岸边,九阿哥用斗篷把苏澜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送进马车,很快去了附近的客栈,在最好的房间暂时入住。
客栈的掌柜没想到有一天能招待九阿哥,惊喜得满脸笑容。
不过得知九福晋突然病了,这才会借用此处,掌柜再高兴,脸上也不敢笑得太过,只亲自领着他们去了最好的房间休息。
九阿哥想留下陪着苏澜,苏澜却说道:“那几人都跟着来了吧,爷不妨去露个面,一会儿就好。”
她握着九阿哥的手,目光恳切,叫九阿哥都不好拒绝,只好勉强点了下头:“好吧,那我去去就来。”
十福晋在旁边连忙自告奋勇道:“九哥放心,九嫂这边有我照顾着呢。等会大夫来了,我在旁边等着。”
有十福晋守着,九阿哥这才放心离开。
十阿哥想了想,也跟在九阿哥身后过去。
几人被掌柜留在大堂,不好让人干等着,早就送上了热茶和点心。
几人不曾想,来的竟然是两位阿哥,还是亲自来招呼他们,更是受宠若惊地站起身。
九阿哥的目光在几人身上一扫,很快露出一点浅淡又客气的笑容来:“原本是家中女眷好奇红船上的几位壮士,这才想请到船上一聚,不曾想她忽然晕船得厉害,只得临时靠岸请大夫,倒是怠慢了几位。”
几人之前早听说此事,如今听九阿哥亲自解释,他们更是摆手惶恐道:“贝勒爷言重了,福晋没事才好。”
他们纷纷说着想苏澜尽快好起来的话,九阿哥嘴角的笑容才更深了一些。
九阿哥招手吩咐掌柜,给几人送上一桌招牌菜。
他不在乎价钱,只在乎要好的,免得怠慢了客人。
九阿哥这一发话,客栈老板知道自家厨子做的菜一般,诚惶诚恐道:“贝勒爷,不如小人去隔壁酒楼订一桌好菜送来?”
闻言,九阿哥转念一想,这客栈的厨子只怕手艺平常,于是点点头,示意高元给掌柜递了一张银票,显然不想占掌柜的便宜,叫他破费了。
掌柜原本还以为要自己出钱招呼,没料到九阿哥居然如此周到,直接先给钱了,连忙恭敬接下,让亲儿子赶紧去隔壁酒楼订饭菜。
因为是九阿哥要订的,隔壁酒楼收到风声,一点不敢怠慢,大厨立刻先做了起来,没过多久就送了来。
等饭菜的时候,九阿哥和十阿哥也坐下,跟几人闲聊了几句。
九阿哥有点心不在焉的,担心楼上的苏澜,十阿哥就接过话头,跟几人闲话家常。
问了他们从哪里来,又是怎么一起去红船上,怎的出现在这湖里,还如何救下一个落水的孩子等等。
除了那个叫陈宇的人沉默了一点,几人是有问必答。
其中年纪最小,还没到弱冠之年的人生怕自己最喜欢的陈大哥会被两位阿哥误会,连忙解释道:“陈大哥以前嗓子受过伤,所以话比较小。”
十阿哥点点头,又听几人是在报名红船当船员的时候碰上的。
因为几人都是老乡,于是就组成一队,正打算赶往指定的河道参加训练,哪里想到走岔路了,进了这湖里。
恰逢遇到一个顽童落水,陈宇和另外一人赶紧跳下水救人。
十阿哥注意到这个叫陈宇的人,连忙问道:“那你们下水救人,身上衣服都湿了,如今瞧着半干,黏在身上岂不是难受?不如我让人买一身干净衣服,给你们换上,总好过一直穿着湿衣服去报道。”
这当然求之不得了,十阿哥也没让人买太奢华又行动不便的衣服,而是按照几人穿着的样子,买了两件差不多的。
这就让几人见了,对两位阿哥更是心生好感。
他们要是穿得华丽去报道,跟别人格格不入,被怀疑是家中富裕的子弟来玩儿,想必还没报道就让周围人没了好感,甚至可能被赶出去。
而且越是面料好的衣服,落水后更会缠在身上,更是束缚住手脚,反而危险。
几人又再三道谢,这时候酒楼订的饭菜来了,摆了满满一桌,他们看着都馋了。
九阿哥就没想着打扰几人用饭,也没心思陪着他们用饭,想叫上十阿哥离开的时候,却见对面叫陈宇的人面色渐渐白了,人也一副想晕倒的样子,不由一愣。
其他几人察觉到九阿哥的目光,见身边的陈宇竟然毫无血色,也是吓了一跳。
下一刻,这叫陈宇的人倒头就晕了过去。
幸好身边人眼明手快,把人接住了,尤其护住了后脑勺,不然陈宇要摔个头破血流!
几人一脸惊讶又害怕,抱着陈宇一时不知所措:“陈大哥这是怎么了?这几天相处,他身子骨看着好得很,怎么忽然就晕倒了?”
九阿哥已经吩咐高元另外再请大夫过来给陈宇看看,一边猜测道:“可能刚才下水后没有及时换衣服,这天有些凉了,估计冻着了。他又不爱说话,平日身子骨应该不错,也就没有及时发现。”
几人也只能接受这种说法了,手忙脚乱扛起陈宇。
掌柜早就让人收拾了一楼的房间,给陈宇暂时躺下。
另外请来的大夫很快也到了,进房间给陈宇把脉,却没瞧出什么来。
只听说陈宇下水救人,湿衣服一直穿在身上没换,大夫也推测是受冻了。
好在陈宇的底子不错,休息一会估计就能醒来。
几人帮着陈宇换衣服,九阿哥听高元上来递话,这才点了下头,转向给苏澜诊脉的大夫:“福晋怎么样了?”
大夫反复把脉后,心里也疑惑。
这位九福晋的脉象很平稳,好像是碰到什么恶心的东西,这才会难受想吐,于是脸色变得惨白。
要说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那也没有。
被九阿哥虎视眈眈的眼神盯着,大夫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要不说点什么,九阿哥这眼神感觉要吃了自己!
吓得大夫斟酌半天才哆嗦着开口道:“福晋像是碰到什么不好的东西,这才难受了。只离得远了,渐渐就能好起来。”
这话让九阿哥吓了一大跳,什么玩意儿,大船上还有不干净的东西吗?
他想着大船应该没用多久,收拾得干净,倒是没问过上面有没出过人命事故。
九阿哥扭头让高元去打探一下,要真是如此,回头请个高僧来给苏澜驱驱邪气才是。
苏澜听了大夫的话,一时觉得这大夫似乎有点东西?
不过看九阿哥的表情,他明显是误会了。
那恶心人的不是看不见的脏东西,而是看得见的坏东西!
比起已经死去的鬼,当然是还活着的人更可怕了!
苏澜这情况也不需要什么药方,只要远离不好的东西再歇一下就好。
九阿哥见苏澜的情况还好,脸色还是苍白,不由问道:“你还能走吗?咱们不如就回宫去?”
他感觉哪里都没有自己的地方舒服,想尽快带苏澜回去。
九阿哥总感觉在这个客栈里面,苏澜并不能好好休息。
苏澜看了他一眼,只能说九阿哥的直觉相当厉害,于是点了下头。
九阿哥二话不说就用斗篷抱着她上马车,又吩咐掌柜好好照顾晕倒的陈宇和另外同行的人。
住宿费和饭费等他都包了,高元直接又递了银票。
掌柜接过来一看银票的面额,这几个人在客栈每天大鱼大肉吃着,住最好的房间一个月都没问题!
于是他忙不叠应下,还保证会好好照顾几人。
九阿哥想了想,还留了一个侍从在客栈。
他不明白原因是什么,总感觉需要留下一个人盯着这里。
掌柜只以为九阿哥不大放心突然晕倒的陈宇,就觉得这位贝勒爷的心肠还怪好的,对一个陌生人都如此周到体贴!
几人上了马车,马不停蹄就赶回宫中。
九阿哥把苏澜抱上软轿,另外让小太监跑腿去请太医。
等轿子到了住处,太医也到了。
太医一头汗,显然是被小太监连催带拽叫过来的。
他坐下后给苏澜把脉,跟之前的大夫差不多,也是没看出什么来,只能含糊说道:“福晋没什么大碍,想必是第一次坐船有些不习惯,这才累着了,如今只要好好静养就是。”
九阿哥听大夫说的时候还半信半疑,连宫中太医都这么说,他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让高元去送走太医,九阿哥又懊恼道:“早知道你是第一次坐船,我就该多准备,在船上也该带上大夫和药丸才是。”
“下回可不能随意带你坐船了,叫你这小脸白的,把我吓得够呛。”
九阿哥这才想起自己的弟弟和弟媳,问过高元,说是他们二人回去了。
十阿哥临走前还让人带话给九阿哥,叫他不必介意二人,只顾着苏澜就是,他们下回再一起出宫玩儿。
弟弟这般贴心,九阿哥松口气,又坐回了苏澜的榻前。
苏澜看九阿哥满脸沮丧的样子好笑道:“我没事,就是刚才有点晕,后来就好了。我原本皮肤就白,看着才吓人了。”
九阿哥是一点都不信,见苏澜的精神头比之前好点,脸色也没那么白了,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苏澜却忽然问起红船上的几人:“爷你见过那几个人,感觉如何?”
九阿哥没料到她都病了,还惦记着红船上的几人。
不过如今苏澜看着还不错,估计总躺着也闷,于是九阿哥就说了起来:“那几人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模样瞧着年轻。最大的约莫三十来岁,小的也就弱冠之年的样子。”
“说起来,这最年长的叫陈宇,跟我聊了几句,我正准备走,上楼来看你的时候,他却忽然脸色一白就晕了。”
“如果还在船上,我都要怀疑这个叫陈宇的人是不是跟你一样晕船了,怎么情况那么相似?不过他要严重多了,二话不说到头就晕了过去。”
“要不是身边人扶得及时,只怕要头破血流了。”
苏澜心里只感慨可惜,就该让他头破血流呢!
她让九阿哥过去见这几人,当然不是单纯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