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轿子一直没能用上,苏澜确实就跟她说的那样,身体好多了,走到慈宁宫的时候,只额头出了薄薄一层汗,脸颊泛红,倒是气色不错的样子。
苏澜用帕子擦了擦汗,这才跟十福晋进慈宁宫给皇太后行礼。
皇太后见着苏澜十分高兴,招手让两人上前来:“你这都出汗了,天儿那么热了?”
她是知道苏澜得了皇帝破例,在宫里能坐软轿,坐轿子还能出汗,不会是虚汗吧?
皇太后担心苏澜的身子骨,一叠声让人赶紧赐座,就让她坐在自己下首最近的位置。
十福晋被安排在苏澜旁边,这会儿连忙解释道:“咱们两个是走着来的,九嫂不忍我跟着轿子走,不过我让轿子一路跟着来。九嫂确实身子骨好多了,一路走来也没觉得累。”
两人用蒙语说话,周围的人大多听不懂。
皇太后就点点头道:“我瞧着苏澜这脸色确实好了,不过等会还是让太医来把脉看看。”
不能他们觉得,要太医觉得苏澜好了才行。
苏澜无奈道:“太后娘娘,我这身子骨确实好多了,太医妙手回春,药方都对症。”
皇太后笑眯眯道:“叫什么太后,跟小九一样叫我皇玛嬷才是。都是一家人了,怎的这般客气了?”
她对十福晋也是这么说的,两人都是从草原来的,又只会说蒙语,更是亲近了几分。
十福晋笑着喊了一声,苏澜只好也跟着叫了。
皇太后一听特别高兴,把手腕上的玉镯子一褪,戴到苏澜的手腕上。
苏澜的手腕纤细,碧绿的翡翠镯子戴上就显得皮肤如雪,甚是好看。
皇太后又示意伸手的嬷嬷拿来一个锦盒,里面也是一只翡翠镯子,能看出不如皇太后刚才手上的那只,却也是上等的翡翠。
嬷嬷把锦盒递给十福晋,十福晋受宠若惊收下了,还当场就把翡翠镯子戴在自己的手上。
其他人看着都眼馋了,她们进来后,皇太后只让人上茶,可一点都没给谁送过礼物。
这两人一来,皇太后连手上的镯子都送了。
那可是皇太后最喜欢的镯子,直接就送给了苏澜,果真是喜欢九阿哥吧,这是爱屋及乌了。
想到九阿哥先是收到皇太后那么多赏赐,如今苏澜又得了皇太后心爱的镯子,在场的人心里酸溜溜的。
今儿来的人不少,光是妯娌几乎都到了。
十福晋悄悄看了一圈,被其他人盯得后背发毛,却还是小声对苏澜说道:“我瞅着八嫂没来,太子妃也不在。”
皇太后学着两人的样子,也压低声音说道:“老八家的说是病了还没好,就不过来了,昨儿老八来的时候还跟我告罪来着。太子妃也病了,听说是风寒,不能吹风。”
“她原本要来,我就叫人拦下了,还是养身比较重要。”
皇太后原本就还没到寿宴的时候,也是因为九阿哥这一出,大家才提早送寿礼,倒也没必要让病倒的太子妃还硬撑着过来。
她对小辈格外宽和,只交代太子妃好好养身,回头病好了再来慈宁宫就行。
皇太后还让人送了滋补温和的药材过去,去的还是心腹嬷嬷,自然代表了她的意思,太子妃这才没过来了。
十福晋点点头,想到八福晋之前伤了嗓子,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还没见好?
反正这里的人都听不懂蒙语,她就忍不住小声问了。
皇太后难得有小辈能说话,尤其三人跟平常人家一样咬耳朵,她就更觉得有趣了,也跟着小声说道:“太医过去看了,说没什么大碍。但是换了几个太医,老八家的依旧不见好,也不知道什么缘故。”
苏澜确实知道的,八福晋造的是口孽,所以才迟迟没好。
怎么都要等八福晋有悔过之心,这口孽才会慢慢散去,嗓子自然就能好起来了。
不过看样子,她压根就没觉得自己错了,估计好长一段时间,八福晋都不能开口说话了。
原本只是不能说话而已,八福晋进宫来给皇太后请安还是可以的。
毕竟这腿脚又没问题,不能说话提前跟皇太后说了,皇太后一向脾气好,也不会计较这个。
分明是八福晋害怕别人见她不能说话,要看她笑话,于是索性不来了。
不过她不来也好,来了反正也不会跟人闲聊,带着冷脸跟个木头一样坐在那里,实在没必要了。
三人在上边嘀嘀咕咕说话,虽然声音没收敛,但是在场就没几个能听懂,顿时好奇她们究竟说的什么。
也有羡慕苏澜的,听这一口蒙古话跟皇太后聊得多欢。
她如今回去后开始学蒙语,还来得及吗?
宜妃这时候环顾一周,感觉脸上都带着点骄傲的笑容来:看,那是我儿媳妇,我的!羡慕吧!
其他人还真的羡慕,一个个想着九阿哥之前钻钱眼去了,只想着做买卖,惹来不少人笑话。
如今谁都不敢笑话他了,毕竟就因为九阿哥这财迷性子,结交了不少商人,这不就是商人搭桥引荐,叫九阿哥领了缅甸那边的差事,让皇上白得了一个大金矿吗?
听闻皇帝还承诺给九阿哥和苏澜两口子几年金矿出息的一成,光是听着就叫他们羡慕嫉妒了起来。
更别提苏澜会翻译,愣是把缅甸语说得流畅,促成了此事。
九阿哥自从成亲后也更稳重了一点,运气还好,一个个都觉得苏澜有旺夫相。
这他不就被皇帝重用了起来,调去了户部当差。
户部可是油水多的地方,更别说九阿哥领了催债的差事。
原本大家都以为九阿哥这催债是得罪人的差事,只怕要踢到铁板,没那么容易。
转眼间他就说服康亲王第一个还钱,其他人不敢拖着,只好乖乖去还,这差事轻轻松松就解决掉了。
这是什么逆天的运气,如今跟着九阿哥能沾光吗?
皇太后说了一会话,也不好冷落其他人,就让女官帮忙翻译了几句。
意思就是感谢众人过来给她提前祝寿,心意领了。
这是委婉赶客了,毕竟让人干坐着也不好,但是皇太后说个话都需要翻译也没什么意思。
她还不如跟两个小辈直接聊天呢,索性就不留这些人在旁边围观了,跟一堆木桩子一样。
不过皇太后喜欢宜妃,这宜妃也是会蒙语的,就把她单独留了下来。
这下子周围人看宜妃的眼神就更羡慕了,宜妃笑眯眯坐到前面去,在皇太后下手另外一边。
“娘娘这是跟两个小辈说八卦,我听了一耳朵,倒是想靠近来多听听,不会介意吧?”
皇太后笑笑道:“满场除了这两个小辈,也就你能听懂了,我把你留下,不就是想让你靠近听了?”
虽说宜妃如今的身份,位子离着皇太后已经很近了。
不过她如今就像是对待家中长辈一样,坐在下首位子,让皇太后很是满意。
皇太后不爱拘束,跟几人聊了起来,重点问起苏澜跟着九阿哥去酒楼用饭遇到缅甸王子的事。
她在后宫听了一耳朵,哪里有当事人说得具体又详细?
苏澜只好仔细说了起来,另外三人听得很认真,也满是兴味。
几人中途还好奇问了几句,苏澜都一一回答了。
她们的八卦之心这才满足了,皇太后还有些意犹未尽道:“平日除了皇上和宜妃,你们两个多来几次,陪着我聊聊天解闷就好。”
皇太后看了苏澜一眼,刚才听十福晋说苏澜没坐轿子,如今她是回过味来了。
苏澜这是不想自己坐轿子,却让十福晋在外边跟着走,于是索性两人都不坐了。
于是皇太后就对十福晋说道:“回头我跟皇上说一声,以后你过来也坐轿子,跟苏澜作伴也好。”
宜妃一听就明白皇太后的用意,笑着附和道:“这敢情好,其实她们两个坐一顶软轿也可以。”
如此一来,两人就没那么扎眼了。
毕竟分成两个轿子,一路走来,只怕太张扬了一点。
皇太后觉得宜妃这样更周到一点,于是点头同意了。
她派人去跟皇帝提起此事,皇帝二话不说就答应起来。
毕竟他也听出来了,皇太后很喜欢苏澜和十福晋两个晚辈,一点小事而已,皇帝并不会拒绝。
得知苏澜是走着来的,皇帝有点惊讶,也明白皇太后这样做的心思。
这样一来,苏澜坐轿子的时候就不会犹豫为难了。
回去的时候,苏澜就跟十福晋坐同个轿子回去,两人在轿子里还能再说说话。
十福晋感慨道:“皇玛嬷人真好,还让我坐上轿子了。”
她还以为在轿子里会颠簸厉害有点晕,担心不已。
毕竟十福晋坐马车过来的时候,路上晃悠厉害就晕车了。
哪里想到轿子走得很平稳,几乎不晃。
十福晋到处摸着轿子,十分好奇道:“真稳当,怎么做到的?”
苏澜看了外头一眼,没说的是,这些擡轿子的太监都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所以轿子才不会晃,平稳得很。
两人在慈宁宫陪着皇太后很久才回来,其他早就离开了。
九阿哥在门口见着她才算松口气:“我听高元说,其他人都先走了,皇玛嬷只留了额娘和你们两个。”
苏澜笑笑道:“是,皇玛嬷留着我们说了一会话。”
听她这么一说,语气明显跟皇太后亲近了不少,九阿哥也笑了起来。
九阿哥其实也有一种感觉,苏澜似乎跟身边人都有微妙的距离感,游离在外,不好亲近。
他这样在身边,跟苏澜朝夕相对的,慢慢熟悉起来就要好一些。
苏澜对待其他人就要更生疏慢熟了,如今她倒是难得起了主动跟人亲近的苗头,也算是好事了。
九阿哥看见她手腕上的镯子,一看就是皇太后平日喜欢戴的那个,显然皇太后也很喜欢苏澜。
他笑眯眯道:“对了,棺材铺的银子全部都安全送进国库里了,我和户部尚书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两人一直紧绷着,生怕中间出什么差错,银子半路出什么事就麻烦了。
哪怕是车子坏了,轮子掉了,马车里的东西摔出来被人看见之类的,都会节外生枝。
好在运气不错,这些银子一直陆续送进来都没出什么意外。
苏澜倒是奇怪道:“那爷要忙起来了吗?帮着去库房那边点算?”
九阿哥摇头道:“为了不引人注目,我和户部尚书只在平日上值的时间去库房那边点算,对外说是重新核算收回来的那些欠债。”
后边有些手头确实紧的大臣就写折子跟皇帝求情,希望能宽限一些时间,也愿意陆陆续续还钱。
皇帝已经收回来大部分的欠款,主要还是那些有钱却不还的人,不至于要逼死真的过不下去的臣子,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这些臣子也明白皇帝虽然宽恕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所以还是会还一点。
不多,起码是表明了态度。
每个人还的不多,但是人数多,加起来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加上只有户部尚书、九阿哥和两个户部侍郎会进去点算,尤其户部侍郎还得顾着户部那边其他事。
基本上只有户部尚书和九阿哥两个人,点算一大堆的银子,看得是两眼发晕。
九阿哥感慨道:“我还没一次性见过那么多银子,非常壮观,但是点算得眼睛疼。”
可以说他是痛苦并快乐着!
看见那么多银子固然开心,可是从早到晚点算下来,他要不停弯腰蹲下,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偏偏不能让人知道,还不能找帮手,他们两人只好互相扶着休息一会继续点!
今天也是九阿哥放心不下苏澜去慈宁宫应付一大堆贵夫人,这才会偷摸着回来等她。
说了一会话,九阿哥又只能苦哈哈回去国库那边开始继续点算了。
幸好这才是一半的赈灾银,要是全部,他还得在国库呆好多天才能回去歇着。
只是另一半的赈灾银很快就查明白了,河道总督的名下并没有首饰铺面,但是亲家名下却有个大银铺。
如今熔铸银两分官私两种,民间开设的银铺需要官府颁发许可才行。
不管民用还是官用,都能在这两种银铺里面熔铸银子。
比起首饰铺面,银铺熔铸大笔银两,那就更不显眼。
虽说这银铺不在河道总督名下,但是仔细查探过后,果真有一大笔来历不明的银两熔铸的蛛丝马迹。
毕竟私人银铺根本没那么大量的银两需要熔铸,虽说分了好几批,一年下来慢慢熔掉的,还以为能够掩人耳目。
但是那些熔铸的工匠都做了几十年,哪怕不知道扔进去的银两数量,看熔掉的银两也能看出端倪来。
皇帝的人私下一审问,工匠哪里敢隐瞒,直接就坦白了。
再顺藤摸瓜知道送银两来的人,很快就查到河道总督的儿子身上,直接把人拿下了。
河道总督矢口否认此事,一个劲喊冤枉。
他的儿子就更反常一些,被抓后一声不吭,始终沉默着,仿佛是认命了一样。
审问的人感觉蹊跷,把两父子关在一起,然后人假装都离开了。
这儿子才开口道:“阿玛也别喊了,这事是儿子做的。”
河道总督不可思议,整个人气得哆嗦:“你、你竟然……”
他儿子冷笑打断道:“你只想着自己一世清廉,两袖清风,死后能得个好名声。额娘病的时候,咱们家都凑不齐药钱。”
清廉有什么用,死后的名声又不能当饭吃,如今连妻子的命都救不了。
河道总督沉默了下来,整个人瞬间似是苍老了十岁。
他没想到儿子为了报复自己,竟然做下这种事来!
河道总督有多爱惜名声,儿子就要彻底毁了这名声!
他是对不住妻子,如今对上儿子带着仇恨的眼神,显然也救不了儿子。
他转头就叫来审问的人,一口承认是自己一人所为,儿子并不知情。
当年他救不了妻子,如今绝不能放弃自己唯一的儿子。
儿子可以恨他,河道总督却不想儿子因此赔上自己的性命!
皇帝拿到审问结果后,直接把九阿哥叫了过来询问道:“小九来看看,这事后续要怎么处理?”
是顺着河道总督的意思,让他一人顶下所有罪,放过他的独生子,还是直接判他儿子的罪,放过不知情的河道总督?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这简直是送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