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创伤后遗症?
是大脑对“威胁”的本能预警?
还是……某种被强行格式化后,身体细胞深处残留的、无法被删除的“印记”在作祟?
她不敢想,也不能想。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地低着头,用帆布包作为脆弱的屏障,隔绝那道如同实质的目光,隔绝那个仅仅迈出一步就搅得她天翻地覆的男人。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会议室里其他人似乎并未察觉到这角落无声的风暴,依旧沉浸在各自的交谈和等待中。
云芝宇站在原地,没有再靠近。
他维持着那个微微侧身的姿势,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身影上。
他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她死死低垂的、只露出一点苍白下巴和紧绷颈线的侧脸,看着她用力到指节泛白、死死攥着帆布包带子的手。
那眼神深处,冰层之下汹涌的暗流似乎平息了一些,沉淀为一种更深沉的、带着某种近乎残酷的了然和……一丝微不可查的、被强行压抑的痛楚。
试探的结果,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记忆的文件夹,依旧空空如也,格式化得彻底。
情感的连接,如同被强行剪断的电路,只剩下混乱的、无法解读的生理反应火花。
身体……这具曾与他亲密相拥的身心,此刻却像一座被未知力量占据的、对他充满排斥的堡垒。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目光,也收回了那迈出的、带着试探意味的一步。
高大的身影重新站定,恢复了之前那种近乎雕像般的沉静姿态,仿佛刚才那一步的压迫和无声的惊涛骇浪,都只是时遐思的幻觉。
然而,空气中那根被骤然拉紧的弦,却并未真正松弛下来。
它只是暂时停止了嗡鸣,那紧绷的张力,依旧沉甸甸地悬在两人之间,等待着下一次更猛烈的震颤。
导师还未到来,会议尚未开始,这场在失忆空白坐标上的、注定充满试探与交锋的重逢,才刚刚拉开它沉重的帷幕。
时遐思依旧死死低着头,像一座被无形的风暴摧残过的孤岛,而云芝宇,则成了矗立在风暴中心、沉默而危险的灯塔。
………………………………
会议桌中央,投影仪的光束打在幕布上,映出密密麻麻的基因序列图和复杂的生物信息学分析结果。
导师周明远教授站在幕布旁,声音洪亮,条理清晰地向围坐的新生们介绍着课题组的主要方向和即将开展的项目。
空气里弥漫着学术讨论特有的专注气息,偶尔夹杂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时遐思坐在会议桌靠外侧的角落里,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只有寥寥几行字迹凌乱的笔记。
她的身体依旧僵硬,像一根绷紧的弦,所有的感官都高度戒备地指向同一个方向——斜对面,隔着几个位置,那个穿着实验服、正微微低着头在笔记本电脑上快速敲击着什么的身影。
云芝宇。
他坐得笔直,姿态专注而沉静。
屏幕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鼻梁挺直,下颌线紧绷,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工作里,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快而精准,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声响。
那专注的姿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感。
但时遐思知道,那只是表象。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在她试图集中精神听讲时,会毫无征兆地扫过她的侧脸,带来一阵细微却刺骨的战栗。
每一次,都让她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一点注意力瞬间溃散,心口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会议进行到一半,周教授开始布置一些初步的文献检索和数据预处理任务。
他点开一个共享文件夹路径,投影在幕布上。
“大家先熟悉一下这个公共数据集,里面是过去几年我们合作医院收集的神经退行性疾病样本的RNA-Seq原始数据,未经过滤和标准化。”
周教授的目光扫过众人,“后续分析的基础就是干净的、高质量的数据。所以第一步,数据质控(QC)和预处理是关键。这部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