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怎么了?”林阎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柳三更猛地摊开自己的右手,借着昏暗的灯笼光,众人看得分明——在她原本只有五根手指的掌心,赫然多出了一根!
那是一根青灰色的、僵硬冰冷的小指,像是硬生生从手掌的肉里长出来的,毫无血色,指尖上,还套着一枚样式古朴的银戒。
“他们六个,每个人手上都多出了这么一根手指!”柳三更的声音都在发颤。
秦九棺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那枚银戒,他认得!
那是他师父阎三从不离身的信物!
他背后的黑檀木箱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十三根镇尸钉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杀意,蠢蠢欲动。
“阵法!”林阎当机立断,不给众人更多惊骇的时间。
他迅速咬破自己的指尖,以殷红的巫血为引,在脚下的泥地上飞速绘制出一个繁复的阵图。
血线交错,符文闪烁,一股阴冷而玄奥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墨三姑,用尸语术!”林阎低喝,“这‘手指’上附着着残魂的气息,听听它在说什么!”
墨三姑不敢怠慢,立刻踏入阵中,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与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对话。
随着她的施法,那根多出来的青灰色小指开始微微颤动,阵法中央的血色符文也随之明灭不定。
一丝丝微弱、断续的声音从阵中浮现,仿佛是风中残烛般的低语:
“……棺……中……无……人……”
“……魂……在……铃……里……”
“……三……更……不……到……替……身……先……归……”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棺中无人?魂在铃里?
林阎猛然醒悟!
他一把夺过柳三更手中那柄断了绳的引魂铃,厉声道:“敌人根本没打算开棺!他们用这引魂铃为媒介,将原本封在棺中用以代罪的残魂抽离出来,再用邪术将其强行植入你们这些巡夜人的身上,把你们变成了‘活替身’!那根手指,就是契约的凭证!”
好毒辣的手段!
这不仅是要让阎三的替死契约失效,更是要将整个夜行班都变成承载诅咒的活祭品!
林阎毫不犹豫,再次咬破手指,这一次,他直接将鲜血抹在引魂铃冰冷的铃壁内侧,飞快地写下一行血字:“非我之魂,不得寄身!”
“咚——咚——咚——”
远处荒庙的破钟被夜风吹动,发出沉闷的响声,子时将至。
也就在此时,六个魁梧的身影从雾气中齐步走出。
他们正是柳三更失散的六名手下,此刻人人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他们行走之姿整齐划一,而他们垂在身侧的右手上,都诡异地多出了一根青灰色的小指。
“来了!”老癫道低呼一声,抓紧了腰间的酒葫芦。
林阎手持染血的引魂铃,站在阵法之前,面对着步步逼近的六名巡夜人,眼中没有丝毫畏惧。
他猛地将手中的铃铛抛入逆听阵的中央,厉声喝道:“魂契在此,替身认主!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是谁的替死鬼!”
“叮铃铃铃——”
那枚引魂铃在阵中疯狂旋转,发出的不再是之前那般悠远空灵的声响,而是尖锐刺耳、如同金铁交鸣般的爆音!
声音扩散的瞬间,那六名行尸走肉般的巡夜人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齐齐抱住脑袋,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他们手掌上多出的那根青灰色小指,在刺耳的铃声中开始剧烈抖动,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咔嚓!”
第一根手指应声断裂,落在地上,瞬间化为一捧灰烬。
“咔嚓!咔嚓!”
紧接着,一根又一根多余的手指相继断裂、焚化。
六名巡夜人惨叫着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但空洞的眼神中,却渐渐恢复了一丝神采。
当最后一根戴着银戒的手指也“咔嚓”一声断裂时,那捧灰烬并未立刻消散,而是在空中凝聚成了一行扭曲的血字:
“代阎三,死于卯时,无名。”
字迹停留了短短一瞬,便彻底化为虚无。
秦九棺再也站立不住,双膝重重跪倒在地。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地上那最后一捧温热的灰烬,动作轻柔得如同在祭奠一位亡故的亲人。
那是他师父的信物,如今却成了某个无名替死者最后的遗骸。
危机暂时解除,林阎捡起阵中恢复平静的引魂铃,将其还给惊魂未定的柳三更,声音低沉而严肃:“这铃铛已经破了邪法,但也成了凶物。记住,下次铃响,别回头。”
柳三更重重点头,将断铃紧紧攥在手里。
就在这时,一直盯着远处荒庙方向的老癫道突然像是见了鬼一样,指着那里,声音干涩地说道:“你们……你们快看……那根金叶信芽……”
众人心中一惊,猛然回首。
只见在之前信芽碎裂的地方,一缕全新的金光正破开虚无,重新凝聚。
一根新的信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舒展,再度化为一片完整的金叶。
只是这一次,叶片上由脉络构成的字,不再是那个代表着承诺与背叛的“信”。
那是一道蜿蜒曲折,指向远方的痕迹,像极了一个古老的——“路”字。
墨三姑失神地望着那片指向未知荒原的新生金叶,嘴唇微动,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这不是诅咒的延续……这是有人在用自己的命,给我们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