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阎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死死盯着那本册子,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划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巫血滴落在空白的册页上。
血液接触册子的瞬间,没有被吸收,反而像水银般滚动起来,发出一阵“滋滋”的轻响。
刹那间,一股庞大的、不属于他的记忆洪流,冲破了时空的壁垒,狠狠灌入他的脑海!
……十年前的子夜,阴风怒号。
一个与照片中背影一模一样的男人,跪在一扇巨大而古老的石门前。
那门上,正是“更漏仪”三个大字。
男人,也就是他的父亲林守灯,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却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他将自己的一滴精血滴入那盏青铜灯的灯芯,用尽全身力气低语:“我,林守灯,愿以我三十年阳寿为薪,换我儿林阎,平安活到成年!”
话音落下,那青铜灯的灯焰刹那间暴涨三尺,发出幽绿的光芒,将整座地宫照得如同鬼蜮。
而那扇原本已经裂开一道缝隙、往外渗透着无尽黑气的石门,在灯焰的逼迫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闭合。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林阎猛地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湿透了后背。
他再看向手中的册子,发现后续的页面,全都被人硬生生撕掉了,只在最后一页的撕裂处,残留着半行字迹,是用血写成的:“……子承父业,灯不可熄。”
原来如此。
父亲燃烧自己的生命,不是为了永远关上门,只是为了给他争取时间。
争取到他长大,来“接班”的时间。
所谓的“弑亲”,就是用新一代执灯人的阳寿,去替换掉上一代,让那盏用命点的灯,永远不要熄灭!
林阎眼中的迷茫与痛苦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冷冽。
他猛然合上册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不是来接班的。他是来,断了这该死的灯火的!
就在他下定决心的瞬间,整个地库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
墙壁上的一处砖石“轰”地一声炸开,一盏与照片中一模一样的青铜古灯,竟自行从墙龛中飞射而出,悬浮在林阎的头顶。
灯芯之上,无风自动,一簇幽绿色的火焰“腾”地一下燃起!
“是它!它认主了!”吴老杵脸色大变,厉声喝道,“林阎,快砸了它!别让它缠上你!”
然而,林阎却没有丝毫退缩。
他缓缓抬起手,无视了那足以灼烧魂魄的幽绿火焰,一把握住了冰冷的灯柄。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他那滴着巫血的指尖,与灯焰相触,竟没有受到任何灼伤,反而像是水乳交融般,让那火焰跳动得更加剧烈。
他仰头,死死盯着那团火焰的深处,仿佛能透过它看到父亲决绝的背影。
他一字一顿,轻声开口,既像是对灯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我爹烧自己,是为了让我活。”
“可我不一样。”
“我不烧任何人,也能走完这条路。”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地库中回荡,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志。
那盏青铜灯的火焰,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开始剧烈地忽明忽暗,像是在与他进行着无声的对抗与交流。
突然,所有的摇晃都停止了。
那团幽绿的灯焰骤然向内收缩,在万分之一秒内,从一团火焰,凝聚成了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仿佛活物瞳孔般的光点。
那光点发出一道凝实的光束,投射在对面斑驳的墙壁上。
光束中的尘埃急速飞舞,一个模糊的影像,正在墙上缓缓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