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应得的。”楚昭温声道,“当然,你若不愿入朝,也可推辞。但我想,你父亲必希望看到夏氏门风不坠,忠良之后能在朝堂上继续为百姓发声。”
夏简兮沉默。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字,想起他常常彻夜批阅公文的身影,想起他说“为官一任,当造福一方”。
“我……”她深吸一口气,“我愿意。”
楚昭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又看向楚枫:“至于你……陛下已知你身份,想见你。”
楚枫身体一僵。
“不必紧张。”楚昭拍拍弟弟的肩膀,“陛下对当年之事,一直心存愧疚。曹贵妃的冤案,已下旨重审,所有涉案人员,无论生死,一律追责。你母亲……追封为‘端慧皇贵妃’,以皇后之礼改葬。”
楚枫嘴唇微颤,闭上眼,久久不语。夏简兮看见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
“兄长,”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想……先去母亲墓前祭拜。”
“好,我安排。”
正事谈毕,楚昭命人备饭。席间,陆九汇报了京中近况:孙党残余势力正在被逐个清理,但仍有几个关键人物在逃,其中就包括孙兆丰的独子孙瑾,以及兵部武库司郎中钱有道。
“钱有道掌管武库司多年,是孙兆丰贪墨军械的直接经手人。”陆九道,“此人极其狡猾,三日前突然失踪,家中只留一封‘告老还乡’的信,但查其家乡,并无返乡记录。我怀疑……他可能已潜逃出京,去投奔孙兆丰了。”
楚昭沉吟:“孙兆丰投靠北狄,钱有道若去,必会带去更多朝廷机密。必须截住他。”
“已命各关卡严查,但此人擅长易容,恐难发现。”
夏简兮忽然想起一事:“楚大人,我在幽州时,曾听韩将军提起,孙兆丰在北境有多处秘密产业,其中最大的一处在蓟州,表面是马场,实为走私中转站。钱有道会不会先去那里暂避风头?”
楚昭眼神一亮:“蓟州……确实有可能。陆九,你立刻派人去查。”
“是!”
饭后,楚昭亲自送夏简兮到厢房休息。院中桂花开得正盛,香气袭人,与北境肃杀的气氛截然不同。
“夏姑娘,”楚昭在廊下驻足,“楚枫他……这一路,多谢你照拂。”
“楚大人言重了,是楚公子多次救我性命。”
楚昭望着夜空中半弯明月,轻叹:“我这个弟弟,性子太倔,心思又重。这些年,他活在仇恨里,过得……很苦。我看得出来,他待你不同。”
夏简兮心口微跳,不知如何接话。
“我不是要说什么,”楚昭温和地笑了笑,“只是觉得,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幸事。往后在京中,还望你多看着他些,别让他……走偏了路。”
“晚辈明白。”
回到房中,夏简兮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京城到了,父亲的冤案即将昭雪,仇人即将伏法,一切似乎都在向好。可她心中却莫名不安。
太顺利了。
孙兆丰那样老谋深算的人,会坐以待毙吗?钱有道的失踪,真的是潜逃,还是另有图谋?春杏逃走时那怨毒的眼神,她至今记得……
窗棂忽然轻响三声。
夏简兮警觉起身,手握枕下短剑:“谁?”
“是我。”楚枫的声音,压得很低。
她开窗,楚枫如夜鸟般滑入,肩上伤口因动作牵动,渗出血迹。他脸色在月光下白得透明,眼神却异常清明。
“你怎么起来了?伤口会裂开……”
“无妨。”楚枫打断她,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铜钥匙,“这是从钱有道书房暗格里找到的——陆九的人搜查时漏了。我方才突然想起,就回去取了来。”
夏简兮接过钥匙,入手沉甸,钥匙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墨”字。
“墨?”
“京中有一家百年老店,叫‘墨韵斋’,专卖文房四宝。”楚枫道,“但暗地里,是孙兆丰传递密信的中转站。这把钥匙,应该是开某处密室的。”
夏简兮心跳加速:“我们现在去?”
“现在去。”楚枫点头,“若等明日,恐生变故。孙党覆灭在即,钱有道留此钥匙,必是关键之物。”
二人换上夜行衣,悄无声息地离开别院。墨韵斋在城西,此时早已打烊,黑漆漆的铺面在月色下透着阴森。
楚枫熟门熟路地撬开后窗,二人潜入。铺内弥漫着墨香和纸张的陈旧气味。楚枫径直走向柜台后的博古架,摸索片刻,按下某个机关。
博古架无声移开,露出后面一扇暗门。铜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咔哒”一声,门开了。
密室内空间不大,只有一桌一椅,一个铁皮柜。桌上散落着几封未寄出的信,夏简兮就着夜明珠的光一看,心头剧震——是孙兆丰写给北狄大汗的密信草稿,内容竟是建议北狄暂时退兵,待他“重整朝纲”后,里应外合,一举灭齐!
“这个叛国贼!”她咬牙。
楚枫打开铁皮柜,里面整齐码放着账本、地契、银票,还有一个小木盒。木盒里是一枚虎符——调兵虎符!
“这是……禁军东营的虎符!”楚枫脸色骤变,“孙兆丰怎会有这个?”
禁军东营负责皇城东侧防务,若虎符落入敌手,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