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妈越说越激动,胸脯微微起伏,语气也变得更加冷冽,甚至带上了一种豁出去的悍气:
“谁要是有意见,觉得我做得不对,行啊!那就让他来!让他去照顾聋老太太,端屎端尿,一日三餐,洗衣擦身,让他来试试!”
“谁要是敢在背后说三道四,指手画脚,那就让他也先跟我一样,几十年如一日地伺候完了,再来我面前说道!”
这番话掷地有声,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震得易中海耳膜嗡嗡作响。
他看着一大妈那决绝而陌生的面孔,知道她这次是铁了心,任何大道理、任何外界压力,在她这里都已经失效了。
她彻底挣脱了那套束缚了她一辈子的“规矩”和“脸面”。
易中海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不仅腿断了,他经营了一辈子的生活秩序和人际关系,也正在眼前这个女人的反抗中,分崩离析。
听到一大妈这番斩钉截铁、甚至带着几分悍气的宣言,易中海终于死心了。
他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点试图掌控的光熄灭了,像是燃尽的灰烬。
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劝不动了,这个一向温顺的老伴,心里那根弦彻底绷断了。
看来,不能再指望她了,得自己好好想个章程了,不能再这么乱下去。
尤其是聋老太太那边,人还躺在医院,后续的照顾问题已经迫在眉睫,必须立刻解决。
易中海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和无力感,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对一大妈说:“行,你有你的难处,我……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退而求其次地安排道:“那……那你让淮茹跑一趟,去给柱子送点吃的吧,他还在医院饿着呢。”
一大妈本来下意识就想拒绝,凭什么还要使唤秦淮茹?
但转念一想,让秦淮茹去也好,让她亲眼看看医院里的情况,看看傻柱的为难和聋老太太的惨状,让她自己也掂量掂量这其中的麻烦。
于是,她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易中海此刻心事重重,也没留意一大妈这片刻的迟疑和背后的算计。
他味同嚼蜡地吃着碗里已经凉透的饭菜,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傻柱是指望不上的。
那小子自己就是个毛手毛脚、需要人照顾的主儿,让他照顾病人,别再把老太太折腾出个好歹来。
而且他明天还得上班,食堂那边也离不开人。
那么,照顾聋老太太这副重担,该落在谁身上?
易中海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院子里那些邻居们。
看来……是得让院子里的人都出出力了。
总不能让他一家,尤其是现在他这个残废和明显撂挑子的一大妈,把这事儿全扛下来。
易中海心里开始默默盘算起来:哪家有空闲的劳力,哪家好说话容易被说动,哪家需要用什么理由或者压力才能让他们就范……
一套利用集体力量和人情世故来分摊责任的方案,在他精于算计的脑海里逐渐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