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会计”,任丹华的眼皮跳了一下:怪不得一向稳如泰山的大姐,突然就慌了
盛庆丰被抓不奇怪,连店都被封了,肯定要把负责人带回去调查。
但会计,她压根就不来店里,每个月都是老盛把账送过去,她做完后老盛再拿过来。
老盛主动交待的
不可能。
他很清楚:不张嘴,顶多一两周。交待了,就是一辈子。再说了,会计只是做账,压根什么都不知道,也从不过问……
“会计是在哪抓的”
“应该是家里,她侄子说,今天早上,手机打不通,电话也没人接。”
“问了没有,老盛多久没开张了”
“问了,半个月。最后的一次,卖了一串白腊石念珠……”
任丹华眯起了眼睛:如果只是会计,问题也不算大。因为做的本来就是假账,而且物账分离,老盛交过去的账目,上面记的全是正经东西。
不管真实东西是什么,是不是真卖过,有没有这回事,但账目的上名称、年代、来历、去向都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半个月了没开张,突然就抓人
抓店老板,抓店员也就罢了,把压根就没来过店里的会计也抓了
关键的是,除是老盛,店里的其他人压根就不知道会计住在哪。如果老盛没有交待,那警察是如何做到封店的同时,就抓到会计的
任丹华心脏猛的一跳:除非,警察早就盯上了这里。不怪大姐像惊弓之鸟,怀疑警察是在针对她……
咬了咬舌头,定了定神,任丹华捏着眉心:“这几天听过齐松的消息没有”
“没有!”于季瑶摇着头:“表姐,他和我们就不是一条线!”
也对,齐松只负责下坑,起货,运货。
别人不知道,但自己很清楚:与之相比,运到金炉斋的那些,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问题是,那么多的货呢
十八里店没有,亮马街也没有……
任丹华猛呼了一口气,眯住了眼睛:“大姐可能要跑路!”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
一堆破烂,却郑重其事的让她们三兄妹来打探,还特意交待:不要靠近,远远的盯着就行
这摆明是拿她和任丹华当诱饵,试探警察。
“她无情,别怪我们无义!”于季瑶咬住了牙,“姐,咱们先跑!”
任丹华“呵”的一声:看你咬牙切齿,还以为你想把她给掀翻了。搞半天,是夹起尾巴先溜
但随即,她又叹了口气:大姐什么手段,别人不清楚,自己和季瑶难道也不清楚
兄妹三个再长十个脑子,然后绑一块,都不是她的对手。
所以,除了跑,好像就只剩跑了
任丹华抱着手臂,双眼盯着鞋尖:“别急,你让我想想……”
说着,她原地转起了圈。好一阵,任丹华抬起头来:“还记不记得,有一年,齐松忙不过来,大姐让你和你哥到大姐租的冷库拿氮气”
于季瑶点头:“记得,就是去年春天,天特冷,我哥开的冷柜车过去的。大姐说那里建的跟迷宫似的,怕找不到,让我们市场门口等就行,齐松的弟弟会送出来。”
“但我们等半天,冻得打哆嗦,一直不见齐昊的人影,打电话也不接……之后天都快黑了,才看到他的车。我哥要打电话,但我气的不行,没让他打,直接开车跟了进去。
去了后才知道,他泡了个女大学生,去给人家过生日,把大姐的事给忘了。大哥和他关系好,劝了我好久,我才没给大姐告状……”
“你还记不记得那间库房”
“记得……”
刚回了一句,于季瑶突地反应过来:“大姐的货,藏在那里”
“我只是猜:如果那里只存氮气,为什么不让你们进去”
于季瑶愣住:“怪不得那天齐昊吓的脸都白了,怕我给大姐告状,差点跪下来”
那就没跑了。
“你和你哥去,现在就去,偷偷的看一眼,看齐昊还在不在那里。”
于季瑶吓的一哆嗦:“表姐”
任丹华苦笑一声:“我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子和大姐做对,就是想证实一下……”
齐昊才是大姐心腹中的心腹,齐松就这一个弟弟,爱乌及屋,大姐对他不是一般的喜欢。所以,齐昊如果在,那货肯定就在那里。大姐既便跑路,也要先把这些货处理好。
如果货还在,那她一时半会还跑不掉。继而,就证明既便有问题,应该不是很严重,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如果不在,那就说明货已经转走了,大姐说跑就能跑。所以,不跑等着给她背锅吗
当然,也可能不在冷库,在其它地方。
“你们去冷库,我去十里桥!”
“表姐,你去那里做什么”
“大姐在那里也有一个库,齐松只要不外出,就在那里守着。所以,如果大姐的货没有转出去,十里桥绝对比冷库更多。不过齐松和大姐都不知道,我也知道这个地方……”
于季瑶瞅了瞅金炉斋的牌匾,愣了好一阵:“大姐一直都说,最贵的货,全在金炉斋!”
狡兔三窟,依大姐的性格,亲儿子都不会说实话。
何况是三颗棋子
“走吧!”
任丹华摇摇头,转过身,但刚抬起脚,又转了回来,“把旧手机丢了,用新号。然后去时代广场(大型商场),从前门进去,换身衣服后从后门出……”
“啊”于季瑶悚然一惊,左顾右盼,“有警察跟着我们”
“有可能!”任丹华点点头,“也更有可能,大姐派了人,在暗中盯着我们!”
于季瑶愣了一下,脸色煞白。
她终于知道,任丹华要干什么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要跑路,晚跑不如早跑。
但万一呢
万一老板猜错了,大姐也猜错了,压根什么事情都没有呢
“既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也没必要回来了!”任丹华叹了口气,“我今天才知道,大姐一直在把我们当工具用!”
于季瑶老早就知道,比任丹华知道的早的早。
但一想起大姐的手段和风格,她双腿就发软。
“如果……如果大姐报复怎么办”
“放心,不会!”任丹华摇摇头,“鱼死网破,对谁都不好……”
于季瑶的脸色更白。
只有她知道:表姐给大姐销了那么多的货,每一笔的账都记得清清楚楚。
包括捞的每一个人,送出去的每一笔钱……
现在她才明白:表姐为什么要留一手。也终于明白,既然都要分道扬镳了,表姐为什么还要确认,大姐最值钱的那批货藏在哪
这是要明着告诉大姐:你既便想灭口,也等风声过去再说。不然,我就举报。
要死大家一起死……
她哆嗦着嘴唇,上下牙磕磕绊绊:“表姐……”
“是不是觉得我太狠”
任丹华悠悠一叹,“我再狠,至少没有把你当枪使!至少,你爸是我舅舅,我妈是你姑姑……而我和她,只是因为老家在一个村而已。而你们和她,更没有任何的关系……”
“要不要走,随你。要不要向大姐告密,也随你……”
说完,任丹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过了身。
于季瑶想说什么,但舌头在嘴里窝成了一团,吐不出一句囫囵话。
她想拉住任丹华,但手僵在半空,硬是伸不出去。
正不知所措,天人交战,任丹华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想想那个科长,想想那个大学老师,再想想你陪过的那些客户……”
于季瑶的心脏突的一僵。
谁愿意一辈子都活在臭水沟里,一直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哪个女人不梦想相夫教子,安安稳稳的生活
但大姐从来不给她机会,只要有一丝苗头,就会掐死在萌芽之前。从头到尾,大姐只把她当做联络客户,供那些年龄比她爸还大的老男人发泄的工具。
是,大姐给了她很多钱,但她要的不仅仅是钱……
再算一算,她今年都二十五了。
霎时,于季瑶咬了咬牙,快步的追了上去:“表姐,我给我哥打电话……”
“你哥反应迟盹,把人都想的太美好,你别直接说……”
“表姐,我知道……”
“机灵点,多留个心眼,我们很可能早就被警察盯上了……大姐虽然心狠,但嗅觉很灵,从来没有判断错过……”
于季瑶用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