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这丫头悟性差或理论不通,恰恰相反,她往往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炉内材料融合时细微的能量冲突与属性失衡——这份灵觉远超常人。
真正的症结在于,发现问题后,她所做出的一切补救措施,无论是灵力调控还是火力转换,都显得笨拙而低效,如同隔靴搔痒。
究其根本,仍是那无法调和的矛盾:让一个冰系修士,强行去驾驭与她本源相冲的阳火炼器,任谁来了都束手束脚,事倍功半。
但今日阿斐的无心之语,结合她这惨不忍睹的“作品”,反而像一把钥匙,为杨云天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领域的大门。
他发现了一条或许极为适合她的炼器之路,一条能让她那被埋没的、对能量和材料变化的惊人天赋得以彻底绽放的道路——那便是绕开阳火,直指阴火或极寒炼器之法。
这条路,不仅是为她量身定做,免得白白糟蹋了这份璞玉之资;于他杨云天自己,同样意义非凡。
他身兼火冰双系之法,若能掌握阴阳并举的炼器之道,无异于如虎添翼。
更进一步想,若此路能通,对他整体的炼丹、炼器之道都将是一次质的飞跃。
超越单纯依赖火焰的层面,转而从更本源的“阴阳调和、能量共生”的角度去理解和掌控炼制过程,这无疑更契合他所追求的大道至理。
……
往后大半年光景,阿斐便在这后山幻阵之中安顿了下来。
她的居所从外看去,不过是一座简陋的小木屋,屋内四壁挂着晶莹的冰溜,寒气氤氲,与她梦想中那座华美的冰宫相距十万八千里,但小丫头却无比珍视这方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以及这来之不易的、能安心修炼的机会。
自那次观摩阿斐炼器,被一语点醒后,杨云天便彻底沉入密室之中,潜心推演那阴阳炼器之法,往往一个月都难见其身影一次。
阿斐偶尔能感受到从那紧闭石门后渗出的、令人心悸的极致寒意,那冰冷甚至让她这个天生亲寒的体质都感到难以忍受,肌肤刺痛,神魂仿佛都要被冻僵。
这让她彻底绝了偷偷窥探的心思,收敛心神,将全副精力都投入到《寒玉诀》的修行和对新炼器思路的琢磨上。
而方家那边,对这样一位名义上的“未过门媳妇”长期滞留外界不归,似乎也毫无过问之意。
无人寻她,无人问起,她就如同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尘埃,仿佛家族谱牒上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日子,便在这般一个潜心闭关、一个专注修炼的平静中,如水般悄然流逝,转眼又是一年春秋。
……
“前辈!求您开开门!求您救救小六子!前辈——求求您了!”
一声凄惶无助的哭喊由远及近,骤然撕裂了山林间持续已久的宁静。
只见阿斐踉跄着奔来,背上伏着一个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的男子,正是已然陷入深度昏迷的方家六郎。
她几乎是扑倒在杨云天紧闭的屋门前,用尽全身力气叩击着门板,泪水混着汗水滑落,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屋内那位神秘莫测的前辈身上。
今日,本是方家队伍凯旋的日子。阿斐早早守在族地入口,翘首以盼,却在归来的人潮中遍寻不见那熟悉的身影。
最终,她在队伍末尾那辆运送阵亡者遗骸的马车上,看到了他——像一件被遗弃的物件般,静静地躺在那里。
随队的族医早已摇头叹息,将他带回,仅仅是为了让他能魂归故土,而非认为还有生机。
那一刻,阿斐只觉得天旋地转。但就在无边的恐慌中,一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般闪现——后山的那位前辈!他一定有办法!
不顾周遭长老的呵斥与阻拦,她疯了一般冲上前,抢过那具已被视为“尸体”的身躯,背负起来,调动起全身微薄的灵力,不顾一切地朝着后山幻阵的方向疾奔。
身后的人群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后山深处,想起族长严令禁止任何人踏入此地的死命令,而此时族长尚在前线处理善后未归,众人面面相觑,终究无人敢越雷池一步,只能徒劳地望山兴叹,任其离去。
恰在此刻,木门“吱呀”一声,自内而开。
杨云天立于门内,周身似乎还萦绕着一股未散的极致寒意,眸中带着一丝刚刚完成某种创举后的沉静与疲惫。
他历时近一载,历经无数次失败,终在今日,从那万年寒髓之中,成功提炼出了一缕幽白剔透、散发着绝对冰冷气息的火焰——他将其命名为“冰髓冷焰”。
门开的瞬间,映入眼帘的便是阿斐哭得梨花带雨、满是惊惶与哀求的脸庞,以及她背上那个气息奄奄、命若游丝的青年。
杨云天目光扫过,并未多言,只是面无表情地侧过身,伸手指了指屋外门前一侧光洁的石台,示意她将人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