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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应聘保安(1 / 2)

寒风像裹着小刀片,刮过北方县城灰蒙蒙的街道。夏侯北蹬着他那辆刚置办的二手人力三轮车,车厢里码放着几箱沉重的五金配件。他穿着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旧夹克,里面是件同样褪色的军绿色绒衣——那是他唯一从部队带回来的“常服”。呼出的白气在冷冽的空气里迅速消散,他脸颊冻得通红,鼻尖更是像熟透的山楂,但蹬车的双腿依旧保持着一种刻入骨髓的节奏感,每一步都沉稳有力,仿佛脚下仍是军营的训练场。

目的地是县城西边一家规模不小的建材批发店“宏发五金”。店门口停着几辆小货车,装卸工正忙碌着。夏侯北把三轮车稳稳停在店旁的空地,抹了把额头的细汗,朝里面喊了一声:“李老板,货到了!”

店老板李宏发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叼着烟卷,腆着微微发福的肚子踱出来。他瞥了一眼三轮车上的货,又上下打量着夏侯北,眼神里带着一种城里人打量乡下人的审视,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嗯,搬进来吧,库房最里头那间。”他指了指店里深处,语气不咸不淡。

夏侯北点点头,没多话。他活动了下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深吸一口气,俯身去搬最上面的箱子。箱子是厚实的木板钉成,里面装着沉重的金属零件,分量着实不轻。他双臂肌肉贲张,腰腹核心收紧,用标准的军事动作稳稳地将箱子扛上肩头。汗水很快从鬓角渗出,在冰冷的空气里变得冰凉。

就在他扛着箱子,小心地跨过店门口那道不算高的门槛时,变故陡生!

不知是门槛处结了一层薄冰,还是连日劳累让他脚下微微打滑,亦或是箱子遮挡了视线……他左脚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肩上的沉重木箱瞬间失去了平衡,带着巨大的惯性向前下方砸去!

“哐当——哗啦——!!”

一声刺耳的巨响伴随着金属零件倾泻而出的嘈杂噪音,瞬间充斥了整个店铺!沉重的木箱狠狠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箱角碎裂,里面黄澄澄的铜制阀门、弯头、三通等配件,像炸开的烟花,滚得满地都是,不少零件在撞击下变形、磕出了凹痕,甚至崩裂出细小的碎屑。店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夏侯北和他脚下的一片狼藉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夏侯北自己也被这变故惊得僵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伸出的手还徒劳地停在半空,似乎想抓住什么。肩膀被箱子砸落时的冲击力震得发麻,但更让他心惊的是眼前这无法挽回的场面。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懊悔、屈辱和无措的感觉,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他当过兵,扛过更重的装备,爬过更险的山路,从未失手。可在这小小的门槛上,在这赖以糊口的生计面前,他竟然……

“你!你他妈干什么吃的?!”李宏发的怒吼打破了死寂。他几步冲过来,看着满地狼藉的昂贵铜件,脸都气成了猪肝色,烟头被他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碾碎。“眼瞎了?!这门槛是第一天走?!你知道这一箱货值多少钱吗?!啊?!”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夏侯北脸上。

夏侯北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一股铁锈味在嘴里弥漫开。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尽管脊梁骨绷得像根随时会断的弦。“对不起,李老板。是我脚下不稳,没拿住。损失……我赔。”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的颤抖。赔偿?这箱货的价值,恐怕是他蹬车一个月都未必能赚回来的数目。但他没有选择。军人的烙印让他无法逃避责任,哪怕这责任沉重得足以压垮他此刻脆弱的肩膀。

“赔?你赔得起吗?!”李宏发指着他的鼻子,气急败坏,“这一地的铜件,损毁的、变形的!还有这箱子!算上误工费、清理费……没两千块钱,这事儿完不了!”

两千块!夏侯北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窟。他兜里现在连两百块都凑不齐。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能感受到店内其他装卸工投来的目光,有同情,但更多的是看热闹的漠然。那种孤立无援的绝望感,比在军营里挨班长的骂、比提干落选时独自捶打沙袋,更让他窒息。

“李老板,”夏侯北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但尾音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我…我现在没那么多钱。能不能……分期?或者,扣我工钱?我多跑几趟……”

“分期?扣工钱?”李宏发嗤笑一声,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一个蹬三轮的,跑断腿能挣几个钱?我等得起吗?少废话!要么现在赔钱,要么……”他眼珠一转,露出几分市侩的精明,“把你那破三轮押这儿!啥时候凑够钱,啥时候来赎!”

三轮车!那是他刚借钱买的,是现在唯一的谋生工具,是他的腿!没了它,就等于彻底断了生路。夏侯北的目光扫过门外那辆饱经风霜的三轮车,车把上还挂着他那个洗得发白的迷彩水壶。一股巨大的悲愤涌上心头,几乎要冲破他强自维持的镇定。他感觉血液在太阳穴突突地跳。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窒息的压力碾碎时,店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一辆喷着“城管执法”字样的白色皮卡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停在了“宏发五金”门口。车上跳下来三个穿着制服的城管队员,领头的是个黑脸膛、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

李宏发一见来人,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小跑着迎上去:“哎哟,王队!您怎么亲自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王队长没理会李宏发的热情,目光锐利地扫过店内,最后落在门口那片狼藉和僵立着的夏侯北身上,眉头皱了起来:“老李,你这门口怎么回事?乱堆乱放,影响市容啊!”他指了指散落一地的零件和破损的箱子。

“哎哟王队,误会误会!”李宏发连忙解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指向性,“都是这个蹬三轮的!送货毛手毛脚,把我一箱贵重的铜件全摔坏了!您看看,这弄得一塌糊涂,路都堵了!我正让他赔钱呢!”

王队长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夏侯北身上,带着审视和一种公事公办的冰冷。夏侯北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这是他面对上级时的本能反应,尽管此刻他只是一个卑微的送货工。

“证件。”王队长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夏侯北沉默地从旧夹克内袋里掏出身份证和刚办不久的个体货运登记证,双手递过去。他的手指因为寒冷和紧张而有些僵硬。

王队长仔细地看了看证件,又抬眼看了看夏侯北的脸,似乎在确认什么。他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波动,但很快恢复了公事公办的严肃。他并没有过多询问事故细节,而是转向李宏发:“门口必须立刻清理干净!恢复通行!罚款单……”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夏侯北,“……谁造成的损失,谁负责清理。至于罚款,看清理情况再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

李宏发立刻应声:“是是是!马上清理!王队放心!”他转头,恶狠狠地瞪着夏侯北,“听见没?赶紧给我收拾干净!一块碎片都不能留!收拾完再谈赔偿的事!”

夏侯北的心沉到了谷底。王队长看似公正的处理,实则将清理的重担和后续罚款的压力,完全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他没有辩解,默默地蹲下身,开始捡拾地上散落的零件。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手套传来,冻得他手指生疼。他小心翼翼地分拣着完好的、变形的、碎裂的,每一个动作都沉重而缓慢。汗水混合着灰尘,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污痕。店内的嘈杂、李宏发的呵斥、城管队员冷漠的注视,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世界只剩下他和这一地冰冷的、破碎的、价值不菲的铜件。

当他终于将最后一块碎片扫进簸箕,腰已经酸得直不起来,手指冻得几乎没有知觉。他站起身,看向王队长。

王队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行了,这次口头警告。下次注意。”他挥挥手,带着队员转身上了皮卡车,绝尘而去,留下冰冷的尾气。

夏侯北看向李宏发。李老板叉着腰,冷冷地说:“算你走运!王队没罚你款!但这货钱,两千块,一分不能少!你这破三轮,先押这儿了!”他指了指墙角。

夏侯北的目光再次落在那辆陪伴他不过月余的三轮车上。它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个被遗弃的老兵。他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腥甜和眼眶的酸涩。他沉默地走向三轮车,解下车把上那个同样洗得发白的迷彩水壶,紧紧攥在手里。水壶冰凉的触感,似乎给了他最后一点支撑。

他没有再看李宏发一眼,也没有再看那辆被扣押的三轮车,只是挺直了脊梁,一步一步,走出了“宏发五金”的店门。冬日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投射在冰冷肮脏的路面上,显得格外孤独而倔强。

寒风似乎更凛冽了,刮在脸上生疼。夏侯北漫无目的地走在陌生的县城街道上,攥着水壶的手骨节发白。两千块的巨债,失去了谋生的工具,前路一片漆黑。他该怎么办?去哪里?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刚才那个王队长……他的眼神……还有李宏发那突然变得强硬的态度……这一切,仅仅是巧合吗?

他想起了周强,想起了高中时那个被他教训过的纨绔子弟。更想起了不久前在部队时,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听同乡提过一句,周强的父亲周大福,好像已经当上了他们这个县的副县长……

一股寒意,比这腊月的北风更刺骨,瞬间穿透了他的骨髓。他猛地停住脚步,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却感觉置身于一片冰冷的荒原。

(场景转换:县府大院外)

那辆城管执法皮卡车并没有走远,而是拐进了不远处的县府大院。王队长下车,径直走向一辆停在角落、挂着普通牌照但明显保养精良的黑色轿车。车窗缓缓降下一半。

王队长微微弯下腰,对着车窗里模糊的人影,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恭敬:“周县,按您的意思,‘关照’到了。货摔了,车扣了,人也……挺狼狈的。”他顿了顿,补充道,“是个硬骨头,没哭没闹,就是看着……有点可怜。”

车窗内沉默了几秒,一个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传出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嗯。知道了。按规矩办事就行。辛苦了。”车窗随即无声地升了上去,隔绝了内外。

王队长直起身,看着那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消失在县府大院深处。他轻轻吁了口气,搓了搓被冻得有些发僵的脸,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宏发五金”的方向,摇摇头,转身走向办公楼。他只是按“规矩”办了点事,至于这“规矩”是谁定的,因何而定,他不想深究,也不敢深究。

离开宏发五金那条充斥着屈辱记忆的街道,夏侯北的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两千块的债务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而失去三轮车,更是抽掉了他立足的根基。寒风吹透单薄的夹克,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衣服,那个迷彩水壶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唯一能汲取暖意的火种。

他必须处理掉三轮车。这是唯一能快速变现、至少能先还上一部分债务的办法。县城北关有个自发形成的旧货市场,鱼龙混杂,是处理这类东西的地方。

旧货市场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铁锈味、旧木头的霉味和廉价油炸食品的味道。摊位杂乱地挤在狭窄的巷子两边,旧家具、旧电器、锅碗瓢盆堆得到处都是。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夏侯北推着他那辆被暂时“释放”出来的三轮车(李宏发只扣押了货,同意他先卖车凑钱),艰难地穿行其中。三轮车在拥挤的市场里显得笨拙而突兀,引来不少打量的目光。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漠然,更多的是估量货物价值的精明。

他找了个相对空旷的角落停下。刚站定,一个穿着油腻军大衣、叼着烟圈的矮胖男人就晃悠了过来,围着三轮车转了两圈,用脚踢了踢车胎,发出沉闷的响声。

“哟,兄弟,卖车?”胖子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打量夏侯北,“这车……看着够年头了啊?拉货的?”

“嗯。”夏侯北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刚买一个多月,车架结实,车胎新换的。”

“一个多月?”胖子嗤笑一声,指了指车把上磨掉的漆和车厢底板的几处锈迹,“兄弟,蒙谁呢?这车少说也倒腾过七八手了!你看这车轴,你看这链条……”他煞有介事地指点着,“拉重货不行了,也就跑跑短途,送个菜还行。三百块,我收了,就当帮你个忙。”他伸出三根粗短的手指。

三百块?!夏侯北的心猛地一揪。他买这车花了将近八百,还是东拼西凑的。三百块连李宏发狮子大开口的零头都不够!他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尽量平静地说:“老板,这价太低了。车况我知道,跑长途都没问题。最少……六百。”

“六百?”胖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拍了下大腿,“兄弟,你当这是新车啊?你看看这市场行情!”他指了指旁边几辆同样破旧的三轮,“人家那才要价四百!我给你三百都是看你这人实在!六百?你留着当传家宝吧!”说完,他作势要走。

“等等!”夏侯北下意识地喊住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他知道这胖子在压价,但他别无选择,时间不等人,李宏发不会给他太多时间。“五百五……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