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荒僻河道旁,一个神秘掌印下的木牌上?
这木牌,这符文,是父亲留下的?!那金线主人,与父亲有关?!引她来此,是为了让她找到这个?!
无数疑问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冲击着她的心神。
就在这时——
嗖!
一道极细微的破空声从极远处传来!
快得超越反应!
目标并非沈知意,也非她手中的木牌,而是——直射向她身旁那面刻着掌印的石壁!
那是一根箭。通体漆黑,毫无反光,箭簇却是一种诡异的惨白色。
箭速快得不可思议,几乎是声音刚到,箭矢已然射至!
黑衣女子惊呼一声,银针出手,却根本追不上那箭速!
路小佳更是连反应都没有!
沈知意猛然回神,真武剑瞬间出鞘半尺,寒气喷涌!
但,晚了半分!
那支诡异的黑杆白簇箭,已然精准无比地射中了石壁上那个古老的掌印中心!
“叮——!”
一声极其清脆、如同敲击玉磬的响声!
箭簇撞在掌印上,竟没有碎裂,反而那惨白色的箭簇骤然爆开,化作一团浓稠的、蠕动着的乳白色胶质物,瞬间将整个掌印覆盖、包裹!
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
那乳白色胶质物竟在疯狂腐蚀、吞噬着掌印中残留的那点金色力量!连同石壁本身,都在被迅速消融!
只是一个呼吸间,那蕴含了无上功力与神秘金色力量的掌印,竟被腐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更大的、边缘不断扩大的丑陋蚀坑!
而那支箭的黑色箭杆,则“啪”地一声轻响,从中裂开,露出一卷极细的蚕纸。
纸张展开,上面只有四个以血写就、狰狞狂乱的大字:
“旧痕当抹!”
箭杆随即化为飞灰,飘散无踪。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从冷箭突至,到掌印被蚀毁,再到箭杆留书化灰,不过眨眼功夫!
等沈知意剑彻底出鞘,寒气弥漫开来时,对方的所有动作已然完成!
远处的枯柳林深处,传来一声极轻微、带着嘲弄意味的冷笑声,随即一道模糊的黑影一闪而逝,速度快得匪夷所思,气息瞬间远去消失。
黑衣女子疾射而出的银针,全部落空,钉在枯死的柳树上,微微颤动。
路小佳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沈知意持剑而立,周身寒气肆虐,脚下的地面瞬间凝结白霜。
她看着石壁上那个迅速被腐蚀扩大的丑陋蚀坑,看着手中木牌上那被灼毁的第二个字。
旧痕当抹……
有人在地抹去所有旧的痕迹!所有可能与当年真相、与《镇国蛊典》、与父亲沈青冥有关的痕迹!
那金线主人引她来此,是为了让她在痕迹被抹除前,看到这个掌印,拿到这块木牌?
而发射这诡异蚀骨箭的人,则是紧随其后,负责清理现场的“抹布”?
高天之上的窥伺,雾阵中的杀局,胥浦河边的掌印木牌,还有这精准狠辣的蚀骨冷箭……
棋局越来越深,水越来越浑。
执棋者,不止一方。
沈知意缓缓收剑入鞘,极致的冰寒在她眼底凝聚。
她低头,轻轻摩挲着木牌上那残存的半个字。
无论“青冥”二字是否完整,无论有多少痕迹被抹去。
路,已经在脚下。
她抬起眼,望向冷箭消失的黑暗深处,声音比胥浦河的水更冷:
“我们走。”
胥浦河的寒风卷着枯枝的呜咽,刮过沈知意冰冷的脸颊。石壁上那丑陋的蚀坑仍在“滋滋”作响,散发着刺鼻的酸腐气,那枚蕴着父亲可能痕迹的掌印,已彻底湮灭。
黑衣女子指尖银针寒光闪烁,警惕地扫视着枯柳林深处,方才那冷箭来袭的方向,此刻已只剩死寂。路小佳瘫在地上,牙齿咯咯作响,站不起来。
沈知意指腹摩挲着那块黑褐木牌。符文玄奥,触目惊心。那一声“旧痕当抹”的冷笑,犹在耳边。
这不是结束。只是更深旋涡的开端。
她收起木牌,目光如冰锥刺破夜幕,落向东南更深处。那里,是胥浦河蜿蜒消失的黑暗。
“走。”
一个字,砸碎了凝滞的空气。
路小佳连滚带爬地起来,几乎是扑回船上。黑衣女子无声掠至船头,目光比之前更加锐利。
乌篷船再次滑入河道,这一次,速度更快,船橹摇动的声音带着一种仓皇的急促。两岸枯死的柳林向后倒退,如同无数扭曲的鬼影,沉默地注视着这条不速之客。
越往东南,河道愈发狭窄,水流却诡异地平缓下来,仿佛一片死水。空气中的腐叶气息更浓,还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味。怀中的蛊王碎片死寂冰冷,腕间红绳亦无反应,连那块新得的木牌,也沉寂下去。
唯有袖中那一点金色琥珀,隔着衣料,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恒定的凉意。
路小佳紧张地咽着口水,眼睛不住地瞟向两岸黑压压的林子,声音发干:“这鬼地方……听说前朝末年,这边整个镇子的人一夜之间全死光了,怨气重得很,几百年来都没人敢……”
“噤声。”黑衣女子低喝,她的耳朵微微动着,捕捉着风里一丝不同寻常的杂音。
不是风声,不是水声,也不是虫鸣。
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密集的……刮擦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沿着河岸,贴着地面,飞速地爬行!数量极多!
声音来自两岸,正迅速由远及近!
路小佳也听到了,脸瞬间煞白,摇橹的手都僵住了。
沈知意真武剑横于膝上,眼眸微闭,灵觉如同无形的蛛网,最大限度地向四周蔓延开去。
来了。
不是人。气息阴冷、杂乱、充满了嗜血的饥饿感。是蛊?又不完全像,更狂乱,更……原始。
哗啦!哗啦!
两岸茂密的灌木和芦苇剧烈晃动,下一刻,无数黑乎乎的影子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林中涌出,扑入河水之中!
那是一些体型硕大、形态畸变的水虿!本是蜻蜓幼虫,此刻却大如人脸,甲壳乌黑发亮,复眼猩红,口器开合间露出密集的獠牙,八只脚爪疯狂划水,如同一个个水鬼,朝着乌篷船蜂拥而来!
数量之多,顷刻间便将船周围的河水染成了墨黑色!它们互相踩踏、撕咬,更多的则是疯狂撞击着船底,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试图将船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