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河……棺……”
镇河棺?
她的目光猛地投向那点幽蓝光亮的正下方水面!
河水在那里,似乎呈现出一种异常的粘稠和黑暗。仿佛那光亮并非浮在水面,而是从极深的水底透上来的!而那破旧筏子,正好停在那片水域之上!
难道……
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闯入脑海。
慕容怜最后化身冰龙,镇封地火与九边蛊图于秦淮河底。慕容家世代守护金陵,秘术皆与冰、水相关。这幽蓝光芒,这古老枯寂的寒意……
还有那谣曲里的“镇河棺”……
莫非这并非敌人,而是慕容家留在水底的某种后手?某种……守护灵?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慕容怜消散前,以最后力量催动的、镇守这片水域的某种古老遗存?
那点幽蓝的光,又晃动了一下。
这一次,光芒似乎微微转向了他们船只的方向。
那破碎嘶哑的谣曲,也稍稍清晰了一丝。
“……冰……魄……残……页……”“……守……棺……人…………”“……勿……近……勿……观……勿……念……”
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和警告。
勿近?勿观?勿念?
是在警告他们离开?还是在警告他们,不要试图去打捞、窥探那水底的东西?
路小佳几乎要瘫软下去,带着哭腔:“它…它不让过……
黑衣女子看向沈知意,等待她的决断。硬闯?还是绕道?那幽蓝光芒散发出的气息深不可测,绝非善与之辈。
沈知意沉默地看着那点幽蓝之光,感受着怀中物品与它的微弱共鸣。
慕容怜临别传音,言及曹安民本命蛊所在,助她破局。慕容家与沈家,似是旧识。这水底的“守棺人”,若是慕容家所留,是敌是友,难以预料。
但那警告之意,却实实在在。
她缓缓抬起手,并非握向剑柄,而是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那里,虎符灼烧留下的疤痕之下,父亲沈青冥最后注入的真元,以及那属于大明军魂的煌煌之气,正缓缓流转。
她将这一丝气息,透过指尖,极轻微地释放出一缕。
纯正,刚烈,带着沙场铁血之意,与那水底的幽蓝枯寂寒意截然不同。
那点幽蓝光芒骤然一凝!
漂浮的破旧筏子周围,水面无声地荡漾开一圈细密的涟漪。
那嘶哑的谣曲戛然而止。
黑暗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冰冷的眼睛,穿透水面,落在了沈知意身上。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足足十息。
那幽蓝的光芒,开始缓缓下沉。如同退潮般,一点一点,沉入那粘稠的黑暗水底。
那模糊的筏子轮廓也随之渐渐模糊、变淡。
最后,光亮彻底消失在水面之下。那片水域恢复了普通的浑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破碎的谣曲,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余音,在水面上幽幽回荡,最终彻底消散于夜风之中。
“……且……看……人……间……重……月……明……”
路小佳张大嘴巴,瘫坐在船头,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大口喘着气,仿佛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黑衣女子缓缓松开了扣着银针的手指,掌心亦微微见汗。她看向沈知意的眼神,愈发复杂深沉。
沈知意放下按在心口的手,指尖微凉。
她看了一眼那光芒消失的水面,不再犹豫。
“解缆。”“开船。”
缆绳解开,破旧的乌篷船像一片枯叶,悄无声息地滑入秦淮河主河道。路小佳抢过橹,拼命摇动,恨不得立刻远离那诡异的水域。黑衣女子立在船头,目光如鹰隼,扫视着前方逐渐开阔的河面。
沈知意坐在船篷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袖中的金色琥珀。那幽蓝光芒与破碎谣曲带来的悸动尚未完全平息,另一种更隐晦的窥视感,却如附骨之疽,悄然攀附而上。
不是来自水下。也不是来自后方废墟。而是来自……天上。
她微微抬眸。夜空寂寥,疏星淡月。并无异样。
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冰冷、淡漠,毫无情绪,却精准地落在她身上,或者说,落在她袖中的金珀与怀内的碎片上。
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高悬于九天,漠然俯视着这条挣扎前行的孤舟。
路小佳摇橹的手忽然一僵,脖颈后的寒毛根根倒竖,他猛地回头,惊恐地四下张望:“又…又来了!我感觉到了!有东西…有东西在看着我们!”他声音发颤,几乎握不住橹,“比刚才水底下那玩意儿还瘆人!”
黑衣女子也蹙紧眉头,她虽未明确感知到视线,但杀手的本能让她浑身肌肉悄然绷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极度不安的压迫感。
沈知意沉默着,真武剑横于膝上,剑鞘上的寒意似乎也收敛了几分。
那窥视感,并无杀意,也无恶意,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天道的“观察”。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放入棋盘的棋子,或者记录一段即将发生的轨迹。
她忽然想起地底军械库中,曹安民癫狂的话语——“太祖皇帝的《镇国蛊典》,本就是用江山气运养蛊的秘法。”
以江山为皿,以气运为饲。那么执棋者,或者说……观察者,又会是谁?
仅仅是曹安民这样的野心家?还是另有……更高、更古老的存在?
就在她心念电转之际——
异变陡生!
前方百丈外的水面上,毫无征兆地升起了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白雾!
那雾气来得极其突然,如同凭空涌现,迅速弥漫,眨眼间便封锁了整个河道。雾气并非寻常水汽,其中翻涌着一种不自然的乳白色,粘稠得如同活物,甚至隐隐反射出一种类似珍珠的、冰冷滑腻的光泽。月光星辉投入雾中,竟被彻底吞噬,看不透丈许之外。
“鬼…鬼雾?!”路小佳失声尖叫,橹也忘了摇,船只顿时慢了下来,“是河里的冤魂!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闭嘴!”黑衣女子厉声喝断,她指尖一弹,一枚银针射入雾中。
银针没入,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激起,与她的心神联系也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她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雾里有东西,能隔绝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