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季浪”这个陌生的名字,洛雨衡的心,没来由地猛地一跳。
她强行压下心中那莫名其妙的悸动,起身来到窗边,透过窗户的缝隙朝外望去。
院子里,一个看起来颇为文弱的少年,正将一捆柴火轻轻放下。
他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穿着不合身的粗布短打,脸上、手上满是黑色的烟灰,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晨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这就是那个叫季浪的烧火童子?
洛雨衡仔细打量着他,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些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正好与她的目光对上。
他立刻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慌忙低下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看到他这副胆小懦弱的样子,洛雨衡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真是疯了。
怎么会把这样一个卑微、普通的杂役,和昨夜那个霸道绝伦、神威如狱的“魔神”联系在一起?
简直是天方夜谭。
接下来的几天,纪元彻底融入了“季浪”这个角色。
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劈柴、烧火、打扫庭院,干着最脏最累的活,话不多,总是低着头,一副老实巴交、甚至有些木讷的样子。
这天下午,他挑着水桶路过一处演武场,两个刚刚入门的年轻道士正凑在一起,对着一本基础的道经争论不休。
“师兄,这句‘致虚极,守静笃’,师父说是要我们心如止水,可我越是想静,心里就越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弟你这就错了,‘守静笃’,重点在这个‘笃’字,就是要笃信,要坚定不移地守住这份清静!”
纪元挑着水桶,慢悠悠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仿佛自言自语般,用极低的声音嘟囔了一句。
“静又不是死物,越想守着它,它跑得越快。”
“谁在说话?”那师兄顿时不悦,回头一看,发现是那个不起眼的烧火童子,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个烧火的,也敢妄议道法?”
纪元立刻装出一副吓坏了的样子,连忙把头低下,结结巴巴地说:
“小人……小人不敢,只是……只是觉得,烧火的时候,你越是盯着那火苗,它就越是跳得欢,你不理它,它自己就烧得很稳了……静,是不是也跟这火一样?”
他这番话,说得颠三倒四,用的比喻也粗俗不堪。
但那几个原本还在苦思冥想的弟子,听到这番“烧火理论”,却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了天灵盖,瞬间愣住了。
对啊!
静,不是一个需要去“守”的东西。
你越是刻意去追求,就越是背道而驰。
真正的静,是在不知不觉中达成的,就像那无人看管却烧得最旺的炉火!
“道法自然……道法自然!我明白了!”之前那个苦恼的弟子,突然一拍大腿,兴奋地大叫起来。
这件小事,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道宫里传开了。
一个烧火的杂役,用烧火的道理,点醒了几个修行道经的正式弟子。
这引起了一位负责教导新弟子的中年道长,陈道长的注意。
黄昏时分,陈道长在柴房里,找到了正在打盹的季浪,将一本深奥的道经《清静经》扔到他怀里。
“这本书你拿去看,明天我来问你。”
看着道长远去的背影,季浪,或者说纪元,脸上的惶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智珠在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