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既下,试点新法的闸门便算正式开启。
然而,放水容易,要让水按照预定的渠道顺畅流淌,却绝非易事。平静的水面之下,暗礁丛生。
北境边军粮饷“直达分拨”的试点,首先便遇到了软钉子。
负责此事的王账房拿着新流程文书,前往户部下属的漕运司协调,希望将指定的一批军粮,从江南产粮区直接发往北境几个指定的屯堡,绕开沿途几个传统的转运大仓。
漕运司的主事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姓孙,脸上总是挂着和气的笑容,眼神却透着精明。
他客客气气地接待了王账房,接过文书,仔细看了半晌,然后为难地搓着手:
“王生员,哦不,王大人,您这法子,听起来是好的,省时省力。可是……这沿途的河道水文、各仓接转能力、纤夫漕丁的调度,都是多年形成的规矩,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您看,这突然要改道,绕过沛城仓和武定仓,这两仓的存粮周转、数千漕丁的生计,可都指着这批粮食过一下手呢……这,这让下官很难办啊。”
王账房据理力争:“孙主事,新流程是陛下钦准试行的。沛城、武定两仓,自有其他物资周转,且直达运输节省下的损耗,朝廷亦可酌情补贴当地。事关边军给养,岂能因循旧例,置效率于不顾?”
孙主事依旧笑容可掬,语气却寸步不让:“王大人年轻有为,心系国事,下官佩服。只是这漕运之事,错综复杂,非一朝一夕所能更张。”
“不若这样,您容下官些时日,与各仓管事、漕丁行会细细商议,拿出个稳妥的章程来,再行实施,如何?”
这话听着有理,实则就是拖延。
王账房心中窝火,却也知道,在这盘根错节的衙门里,没有上官的强力支持,单凭他一纸文书和一个“试点”名头,确实难以推动。他只得悻悻而回,将情况禀报了叶风。
叶风闻报,并不意外。他深知这些积年老吏的油滑,沉吟片刻后,对王账房道:“此事我来处理。你且将新流程所需的人员、船只调度,做出最详细的预案,越细越好。”
另一边,京城西市沟渠的“分段承包”试点,则由鲁衡亲自盯着。工程招标的告示贴出,起初应者寥寥。
京城几家大的工行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都在观望。直到过了截止日期前两日,才有一家规模较小、但口碑尚可的“陈记工队”前来应标。
开工当日,麻烦便来了。原本划定的施工区域,堆满了不知从何处来的废弃建材和垃圾,清理就需要耗费大量人工。
接着,附近几家商铺的掌柜联名找到负责此段的坊正,声称施工噪音巨大,影响生意,要求赔偿。
更有几个地痞模样的人,终日里在工地附近转悠,虽不直接闹事,但那不善的眼神,也让工队的工匠们心生忐忑,干活束手束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