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画面与手中的新战报交织,撒拉哈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目光不自觉扫过议事厅左侧那把空着的座椅——那是军务大臣诺斯德的位置。
前几日御前会议上,诺斯德因与国师伊万德争执时当众詈骂对方,犯了君前失仪的重罪,已被他剥夺御前大臣职务,禁止参与任何议事。
可如今,没了诺斯德这位通晓军务、能统筹调度的老将,让卢斯帝国在突遭敌袭之下,仿佛陷入窒息的武者,完全丧失了反应,这样下去,卢斯帝国将会陷入极其危险和被动的境地。
“都哑巴了?”撒拉哈猛地拍了下案几,战报散落一地。他看着厅内的首相撒卡拉马、国师伊万德、内政大臣哈米尔萨勒曼,又看看空荡的军务大臣席位,眼底的震怒渐渐褪去,多了几分复杂的焦灼:若诺斯德还在,断不会让局势乱到这般地步,或许,是时候放下颜面,收回之前的命令了。
议事厅的焦灼尚未散尽,卢斯帝国皇宫便在当夜传出一道紧急谕旨:恢复诺斯德的御前大臣职务,同时任命他为帝国军战时最高统帅,命其即刻统领帝国第一、第二、第三军团,驰援东部拜哈曼要塞,抵御天明帝国大军的正面攻势。这道谕旨如同一剂强心针,暂时稳住了因军务大臣缺位而混乱的指挥体系。
次日上午,诺斯德刚接过统帅印信,便立刻在军务大臣公署内下达第一道军令:调遣帝国第七、第十、第十五军团三支主力,沿北线全速进发——一方面抵御天明帝国南下的各路陆军,另一方面接应北方岌岌可危的城池;
同时任命北部行省名将杜哈姆鲁尔邓为北部总督,令其率领地方驻军驰援北方各城,并重点守卫鲁普哈城东北的几处财源要地——这些城池正是此前天明帝国陆军第6师的进攻目标,一旦失守,帝京的税赋供给将彻底断绝。
北线部署刚定,皇宫内又有新动作:皇帝撒拉哈与皇后萨尼卡拉迪亚娜联名,向帝国南部最大部族埃尼族发出动员令,命其即刻出兵北进,向东南方向的巴韦胡勒一线挺进,与诺斯德麾下的第三军团形成夹击之势,共同对抗天明帝国陆军第2师。
这一安排并非偶然——萨尼卡拉迪亚娜本就是埃尼族的族长,当年嫁与撒拉哈成为皇后后,不仅推动了帝国中央与中南部部族的融合,更始终保有对埃尼族的绝对影响力。正因如此,唯有她与皇帝联名的动员令,才能让埃尼族迅速响应,填补东南防线的缺口。
一道道军令从鲁普哈城向外传递,卢斯帝国各军团即刻行动:北上的主力军团开始清点粮草与军械,埃尼族的部族战士们披甲备马,杜哈姆鲁尔邓也已带着地方驻军向东北财源要地赶去。
一时间,整个卢斯帝国都被动员起来,往日的慌乱渐渐被有序的备战取代。
撒拉哈站在皇宫的了望塔上,看着城外各军团开拔的烟尘,阴沉多日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手中攥着最新的兵力部署图,图上红蓝标记已清晰勾勒出对抗天明帝国的防线——从东部拜哈曼要塞的正面阻击,到北线的驰援与守卫,再到东南巴韦胡勒的夹击,一套完整的防御体系已然成型。
这一刻,他仿佛已看到卢斯大军击溃天明入侵者、重现往日盛世荣光的景象。
与卢斯帝国皇宫内紧锣密鼓的调兵截然不同,天明帝国北路南下的陆军第3师师长蔺闻宇,此刻正闲得浑身发紧。
这位久经沙场的悍将,早年随李患之在南方硝山大营抗击倭桑瀛人,后来又历经北伐冀北、西征凉州的恶战,前些年还跟着女皇远赴德玛拉大陆,与基尔夫帝国厮杀周旋——一路征战下来,军功赫赫,早已是帝国军中响当当的宿将。
可自德玛拉大战落幕,天明帝国内外再无大规模战事,蔺闻宇与顾俊川、陆明义、左英升、高天礼、万历天、董向平等一众老将,虽身居军中高位,却彻底没了用武之地。
数年里,他们除了帮女皇改革军务体系、更换新式军械,再难踏上沙场展露身手。
对这群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领而言,这样的“清闲”比上阵厮杀更难熬。
时光一年年过,他们眼看着自己鬓角添霜,却再无机会策马冲锋,心中的不甘像野草般疯长。
尤其是老将左英升,当年在淮潞之地随李患之抵御倭桑瀛人时便已年过六十,前几个月终究没能熬过岁月,病逝家中。
在左英升的灵堂里,昔日并肩作战的老兄弟们相对无言,眼底的苦楚却藏都藏不住——也就是在那时,他们私下商定:若再有战事,无论如何也要求女皇带他们再上战场。
天随人愿,天明帝国与卢斯帝国的战争骤然爆发。这群老将像是憋坏了的孩童,竟齐齐堵到李患之寝宫门外跪求从军,语气决绝:“只要能再上沙场,便是死在阵前也无憾!”
李患之一来念及旧日同生共死的情谊,二来这些将领军事才能卓着,闲置多年实在可惜;再者,她也想让老将们熟悉新式部队的作战方式;
更重要的是,攻打卢斯帝国这样独占一洲的大国,必然要分兵进军,没有这些能独当一面的宿将坐镇,终究不稳。
于是李患之松了口,只提了一个条件:“新式部队规模有限,你们若去,官职品秩得降些,可不能有怨言。”
话音刚落,众将立刻应声:“别说师长、旅长,就是让我们当伙夫,也愿意!”就这样,蔺闻宇才得了陆军第3师师长的职务,跟着大军远征卢斯。
可真到了战场上,蔺闻宇却越打越郁闷。
自他率第3师从阿布城港口登陆,一路向南挺进,卢斯帝国的城池要么在新式装备面前不堪一击,要么干脆望风而逃。
短短几日,他连下三座城,除了最初一场野战消灭过一两千卢斯守军,之后竟没捞着一场像样的仗打——斩获少得可怜,这让习惯了恶战的他憋得胸口发闷。
此刻,蔺闻宇正坐在前两天攻陷的达也城主府议事厅里,手指无意识地戳着桌上的卢斯北部地图,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满脑子都在琢磨:怎么才能在接下来的路线上找场大仗打,好好过一把重回沙场的瘾。
就在这时,一名情报兵急匆匆闯进厅内,对着他敬了个标准的新式军礼,声音里满是兴奋:“启禀师长大人!我军西南方向三十里处,发现卢斯帝国第七军团的动向!”
“什么?第七军团?你确定?”蔺闻宇猛地直起身,眼睛瞬间亮得吓人。等确认情报无误,他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哪还有半分大将的稳重,粗话脱口而出:“他妈的!总算来了!军团级的对手,这下能好好痛快一把了!”
他快步走到墙边悬挂的大地图前,手指顺着西南方向一划,指尖落在两军可能相遇的地带——一场天明帝国新式部队与卢斯帝国正规主力军团的恶战,眼看就要在这片土地上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