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集身躯高大,几乎将一身崭新的国公朝服撑得紧绷欲裂。
原本还算方正的脸盘此刻圆如满月,双下巴层层叠叠,眼袋浮肿,连走路都显得十分吃力,每一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声,额头上更是瞬间就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油汗。
不过几年江南任上,竟似换了个人!
“臣侯君集,叩…叩见陛下…皇后娘娘…”
侯君集艰难地挪到殿中,想要下跪行礼,那肥硕的身躯却弯得异常吃力,动作显得笨拙而迟缓。
他脸上涨得通红,一半是行礼用力,一半是羞惭难当。
“潞国公免礼,赐座。”
李世民压下心头的惊异,沉声道。
内侍连忙搬来一个特制的宽大锦墩。
侯君集如蒙大赦,几乎是一屁股瘫坐上去,锦墩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大口喘着气,掏出一方锦帕,不停地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爱卿在江南辛苦,朕看你…憔悴了不少啊。”
李世民看着他那身肥肉,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关心还是揶揄。
侯君集闻言,脸上肌肉一阵抽搐,眼圈竟瞬间红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御座上的帝后,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哭腔和憋屈:
“陛下!娘娘!臣…臣苦啊!”
他声音洪亮,带着武将的粗粝,此刻却充满了悲愤。
“臣哪里是清减了…臣是…是生生被那江南的花花世界给喂胖了!被那竹叶轩…给架空了!”
“臣堂堂统军大将,朝廷钦命的江南道行军大总管!”
“可在江南…在竹叶轩面前,臣…臣就是个摆设!就是个跑腿陪酒的!”
侯君集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自打王玄策、薛礼那俩煞星奉驸马之命去了辽东,江南竹叶轩分行换了几个面善心狠的掌柜,臣…臣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他捶胸顿足,锦墩被他坐得吱呀作响。
“陛下!您是不知道!那竹叶轩,但凡有重要海商、豪族巨贾到访江南,必要设宴款待!”
“每次宴请,必派人传话,要臣务必到场!”
“说什么有国公爷坐镇,方显隆重!”
“臣若不去,那就是不给驸马面子,不给竹叶轩面子!可去了呢?那些个商贾,表面恭敬,背地里谁真把臣这大将军当回事?”
“席间推杯换盏,全是生意经,臣坐在那里,活像个泥塑的菩萨,还要强颜欢笑,陪他们喝酒!”
“江南的酒,甜腻腻的,喝多了烧心啊陛下!”
他喘了几口粗气,继续控诉。
“这还罢了!更要命的是臣手下那些将领!”
“陛下!竹叶轩…太狠了!”
“他们隔三差五,就派人给臣麾下的将领们送东西!”
“粮米、布匹、肉食、美酒…逢年过节,甚至还有给家眷的金银首饰、苏杭绸缎!”
“名目繁多,说是犒军,实则是…是收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