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惠日盯着矮几上那杯凉茶水面自己的倒影,眼神闪烁不定,像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试探性的谨慎。
“大使,柳叶说到底是个商人,商人逐利...”
犬上御田锹猛地看向他.
“你的意思是...买?”
“未尝不可一试!”
药师惠日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我们昨夜的行动,在他眼里,不过是几个不知死活的倭国‘叛贼’的愚蠢行径,已经被他用五十万两银子‘平息’了。”
“我们明面上的身份,依旧是恭敬的遣唐使,如果我们找个合适的由头,比如...仰慕大唐造船技艺冠绝天下,倭国亟需学习以利通商、供奉天朝,愿意付出极其...极其高昂的代价,只求一观新船之妙。”
“甚至只是部分非核心的图纸...他会不会心动?”
“毕竟,造船图纸在他手里,只是一份可以复制的图样,而真金白银,是实实在在的。”
这个想法,大胆得让犬上御田锹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地就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啊,万一呢?
万一柳叶见钱眼开呢?
这似乎是目前唯一看起来不那么“找死”的办法了。
然而,这个微弱的希望火花,仅仅在他眼中闪烁了一瞬,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犬上御田锹痛苦地闭上眼睛,缓缓摇头。
“药师君...你想得太简单了。”
“为何?”
药师惠日不解。
“商人重利,只要我们出的价码足够高...”
“高?能有多高?”
犬上御田锹睁开眼,里面是深深的无奈。
“你可知,竹叶轩为了造这艘船,前前后后砸进去了多少?”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药师惠日面前用力晃了晃,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不下上千万贯!其中涉及的新物料、新工匠、新工法的研发摸索,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更是无法估量!”
“柳叶把它视为打开万里海疆,攫取十倍百倍财富的钥匙!”
犬上御田锹身体前倾,盯着药师惠日,一字一句道:“你告诉我,我们倭国倾尽国库,能拿出多少?”
“柳叶会为了这点钱,就把这把能打开无尽宝库的钥匙卖给我们吗?”
“更何况,我们根本拿不出这么多!”
药师惠日被这一连串冰冷的数字,和残酷的现实砸懵了。
上千万贯?
这个天文数字像一盆冰水,将他刚才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浇灭。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啊,倾国之财,或许都买不来人家的一张图纸!
图纸背后代表的,是未来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海疆霸权和无尽财富。
最后一丝侥幸的火苗,也熄灭了。
房间再次陷入死寂。
绝望如同无形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两人的胸口。
天皇的死命令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而眼前,却是一条条死路。
硬闯是死,再派人去偷是送死,花钱买...买不起。
...
柳叶站在别院东南角的围墙外,指尖拂过墙砖上一道不算深的划痕。
昨夜兵刃交击的铮鸣,和短促的惨呼似乎还残留在冰冷的砖石缝隙里。
他目光扫过墙角几株被踩踏倒伏的野草,又抬头望向墙头暗桩的位置。
席君买和刘仁轨站在几步外,同样仔细检查着现场。
“暗铃布置的位置很刁钻,他们踩中第一个,想强行突进时触发了第二个。”
刘仁轨指着墙根下几点不易察觉的金属碎片,和一小截崩断的细索。
“反应也快,立刻就想退,被我们的人堵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