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同泼翻的墨汁,顺着鹰嘴崖嶙峋的岩壁缓缓流淌,将苍翠的山林浸染成浓稠的青黑色。
山风裹着枯叶掠过林晓峰的裤脚,新打的砍山刀随着步伐在背后摇晃。
牛皮鞘与斧柄碰撞出沉闷的“哐当”声,仿佛是他愤怒心跳的回响。
林晓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不断闪过林永强血肉模糊的伤口——那整齐的斧痕、浸透煤油的纱布,还有强子哥疼得扭曲的面容。
“蔡恒运”三个字在他脑海里反复灼烧,攥着刀柄的手掌沁出冷汗,将粗布手套洇出深色痕迹。
他抬脚踢开挡路的枯木,树干滚下山坡,惊起几只夜枭。
尖锐的啼叫刺破寂静,却浇不灭他胸中翻涌的怒火。
转过山坳,破旧的窝棚蜷缩在老槐树下,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从木板缝隙里漏出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碎影。
林晓峰深吸一口气,铁锈味的风灌进鼻腔,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他想起去年冬天,也是这样的夜晚,自家菜窖被人倒了石灰,母亲蹲在地上抹眼泪的模样。
此刻,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步一步逼近窝棚,靴子碾碎碎石的“咔嚓”声,像是死神的脚步声。
“砰!”
林晓峰一脚踹开摇摇晃晃的木门,门板撞击墙壁发出巨响,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掉落。
窝棚里弥漫着刺鼻的草药味和劣质烧酒的气息,蔡恒运正坐在矮凳上,颤抖的手往胳膊伤口抹着黑乎乎的药膏。
看到突然闯入的林晓峰,他惊恐地瞪大双眼,药罐子“当啷”掉在地上,褐色药汁在泥土地上蜿蜒成诡异的图案。
“你个畜生!”
林晓峰双眼通红,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像头被激怒的豹子般揪住蔡恒运的衣领。
粗布补丁在他手中被扯得变形,蔡恒运酒气熏天的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尖叫:“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林晓峰咬牙切齿,猛地将人重重摔在墙上,墙皮大片脱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木板。
“用斧头劈伤强子哥,你的心是黑的?”
话音未落,他的拳头已经狠狠砸在蔡恒运脸上,鼻腔破裂的闷响混着惨叫在狭小的窝棚里回荡。
鲜血溅在煤油灯的玻璃罩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狗蛋随后举着猎叉冲进来,叉尖在煤油灯下泛着寒光。
他想起去年腊月,自家辛苦腌制的腊肉挂在屋檐下,第二天却不翼而飞,母亲为此哭了整整一晚。
此刻,他眼眶通红,猎叉抵在蔡恒运喉间:
“去年偷我家腊肉的账还没算,今儿新账旧账一起清!”
蔡恒运被打得抱头鼠窜,脸上很快肿起老高
他嘴角溢出鲜血,像条癞皮狗般瘫倒在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我错了!是车队调度权惹的祸,饶了我吧!”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手电筒的光束刺破夜色,在山林间划出一道惨白的光带。
农场场长李德山喘着粗气出现在门口,中山装的风纪扣崩开两颗,露出里面泛黄的白衬衫,后背洇出大片汗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