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
林大海家院子里的血腥味混着篝火余烬的焦糊味,在晨雾里沉沉浮浮。
李华裹紧补丁摞补丁的棉袄,肩膀的伤口随着步伐一跳一跳地疼。
可想到家人熬的狼肉汤,舌尖不禁泛起油花的鲜香,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
路过林晓峰家篱笆墙时,竹枝上的冰棱突然“咔嚓”断裂,惊得他浑身一紧。
紧接着,柴火堆旁传来铁器碰撞的“哗啦”声,混着压低的交谈。
李华扒着木栅栏张望,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陶勇、陶刚兄弟正蹲在那儿擦拭猎枪,枪管在灯光下泛着冷幽幽的蓝。
“华子!来得正好!”
陶刚猛地抬头,一口白牙在暗处格外显眼。
他拍了拍身边结满树瘤的老桩,震落几片冻僵的枯叶,“我们正合计春猎的事儿,大海哥也在!”
话音未落,黑影里晃出个佝偻身形。
林大海叼着的烟卷明明灭灭,深蓝色棉袄沾着半片带血的鸡毛,随着动作“啪嗒”拍打大腿。
“这俩小子要啃东麓那块硬骨头。”
他把烟袋锅在树桩上磕得“当当”响,火星溅在结冰的水洼里,“说那儿麂子肥得走不动道。”
李华心里“咯噔”一下。
去年深冬,他曾在东麓的雪地里见过野鹿脚印,那梅花状的蹄印旁,还散落着油亮的皮毛。
要是能给女儿做件小袄……
可念头刚起,七年前鹰嘴崖的记忆就涌了上来——湿滑的青苔、断裂的藤蔓,还有摔落时猎枪撞在岩石上的脆响。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那里还留着当年摔出的旧疤。
篱笆墙上褪色的“备战备荒为人民”标语在风中簌簌作响。
陶勇“哗啦”抖开泛黄的牛皮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画着红圈蓝线,边角还沾着疑似兽血的暗红斑点。
“看这儿。”
他用猎枪枪管戳着地图上三棵松的标记,“沼泽地得绕过去,再往前就是麂子的饮水点。”
林大海吐出的烟圈在灯光里扭曲成古怪的形状,“草甸子深过腰,毒蛇比公社干部的眼线还多。”
他伸手抓过地图,烟袋油蹭出个黑印,“得带硫磺粉,围着营地撒三圈。”
李华凑近时,煤油灯突然“噼啪”爆了个灯花。
他望着地图上那个熟悉的“X”标记,喉咙发紧——那正是他摔断腿的地方。
“从这儿有条猎人小道。”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条蜿蜒细线,指甲缝里还嵌着昨晚杀狼时的血痂,“能少走两里地,就是坡度……”
话没说完,陶刚已经一把搂住他肩膀:
“华子可以啊!连这种路都藏着掖着!”
陶刚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个铁皮盒,盖子上印着褪色的“清凉油”字样。
“我娘捣的蛇药,”
他抠出颗黑乎乎的药丸,“含在嘴里,蚊虫见了都绕道走。”
林大海接过来放在鼻下猛嗅,五官瞬间皱成一团:
“好家伙!比我婆娘的止血丸还冲!”
说着从怀里掏出油纸包,干枯的艾草叶簌簌掉落。
“晚上点这个,蚊子见了直接躺平。”
木箱子开启的“吱呀”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