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韦太后下意识地惊呼一声,用手捂住了嘴。小孩子们发出了兴奋的叫声。赵佶仰头看着那没有任何火焰却持续发光的神秘球体,嘴唇微张,再一次感受到了认知的冲击。马尔科更是激动得差点跪下来,掏出炭笔就想素描这「普罗米修斯盗取的天火」。
只有雷霆营的官兵和常跑北海航线的商会人员面色如常。一位船员解释道:「此乃电灯,靠船上蒸汽机带动发电机供电。目前仅大厅和驾驶室等关键区域可用,诸位客舱仍用鲸油灯,请多包涵。」
尽管除了顶层豪华大厅安装了数盏明亮的电灯外,其余舱室和走廊仍然依靠传统的鲸油灯照明,但其宽敞、整洁和合理的布局已远非这个时代的任何船只可比。
赵多富、张壮、王野、康师闻和部分伤势未愈的雷霆营官兵入住头等舱。赵佶、韦太后、赵榛、赵有容以及年幼的宗室被安排在位于船体中前部、条件最好的二等舱(实际已按最高规格布置)。舱室内有独立的洗漱空间,铺设着地毯,窗户宽大,视野开阔。虽然陈设简朴,但干净、温暖,与五国城的污秽阴冷判若云泥。
郝二娘、孙三娘等五国城女奴和部分未参战人员被安排在三等舱,虽是多人间,但也整洁舒适,有充足的热水和食物供应。马尔科·波罗里奥则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一个靠近工程师住宿区的舱位,方便他「考察」。
傍晚时分,随着一阵低沉有力的汽笛长鸣,「北海明灯号」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震。锅炉开始全力运转,浓黑的煤烟从双烟囱中滚滚涌出,逐渐转为灰白,巨大的明轮缓缓转动,搅动着湛蓝的海水,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哗哗声。
缆绳被解开,巨轮在拖船的辅助下,灵巧地驶离码头,调转船头,向着南方破浪前行。邮轮平稳地驶离函馆港,将那座繁忙的港口城市渐渐抛在身后。航速逐渐加快,稳定在13节左右,船身平稳得超乎想象。
乘客们大多聚集在甲板上,扶着栏杆,望着渐渐远去的函馆市。岸上送行的人群、码头的吊臂、山头的炮台,都慢慢缩小,最终融入海天一线的背景中。灯火通明的城市轮廓在暮色中宛如镶嵌在黑色海岸线上的一串明珠,那代表着安全与新生的起点。
赵多富扶着栏杆,站在最高层的甲板上,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看着逐渐远去的北海道海岸线,心中百感交集。北地的硝烟、牺牲、泪水与冰霜,终于告一段落。前方,是温暖的南方,是明国的核心,也是未知的新起点。
赵佶也在韦太后和赵榛的陪同下,来到甲板上。他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感受着脚下钢铁巨舰破浪前行的稳定与力量,再回想乘坐小木筏在黑龙江冰凌中挣扎逃命的经历,恍如隔世。他沉默良久,最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复杂的心绪难以言表。
赵佶望着北方漆黑的、吞噬了他七年光阴的方向,又望向南方未知的航路,百感交集。韦太后默默垂泪,不知是怀念过去,还是恐惧未来。赵榛和赵有容则兴奋地看着飞溅的浪花和远处海鸥的身影。
郝二娘和孙三娘并肩站着,海风吹拂着她们略显枯黄的头发,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与一丝不安。
马尔科·波罗里奥则像一只兴奋的麻雀,在获得船长特许后,在船上有限的公共区域穿梭不停。他研究明轮的结构,观察蒸汽管道,向值班的二副请教航行数据,并详细记录下鲸油灯与电灯并用的照明系统。每一个细节都让他如获至宝。完全沉浸在对这艘船和这次航行的狂热中,他已经在憧憬着抵达上海,见到那座传说中更加不可思议的城市的景象。
入夜后,顶层大厅的电灯亮起,柔和的光芒透过玻璃窗,照亮了一小片甲板。大部分区域则笼罩在鲸油灯温暖而摇曳的光晕中。船员送来了热腾腾的晚餐,有新鲜的鱼汤、米饭和蔬菜,对于久经苦难的幸存者们来说,已是无上的美味。
「北海明灯号」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岛屿,承载着历史的重量与未来的期许,承载着满船的故事、伤痛、希望与好奇,劈波斩浪,向着西南方向,向着明国的江南腹地,稳稳驶去。它的灯光在苍茫的大海上,如同一颗真正的灯塔,指引着归途,也昭示着一个新时代的航程。航程的终点,将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