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德良检校长刚要开口,教皇抬手制止了他:「问题不再是火器是否邪恶,而是...」他的指尖轻轻敲打铁片,「如果上帝允许异教徒用天火般的武器屠杀异教徒,那么这火焰本身,是否可能具有某种...神圣性?」
勃艮第公爵于格二世的红酒杯砸在地上,红酒像血一样漫过石板缝隙。但更震惊的是圣伯尔纳铎——老修士发现教皇用了一个他从未听过的词:「神圣性」。不是「魔鬼的诱惑」,不是「渎神的造物」,而是「神圣性」。
「陛下!」哈德良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您不能暗示...」
「朕没有暗示任何事。」英诺森二世突然提高声调,「朕只是说,派遣使团去东方势在必行。既为查明约翰王的信仰,也为...」他的目光扫过每位与会者,「评估这项技术的潜力。」
法兰西使者突然轻笑一声:「评估?陛下不如直说——学习如何制造我们自己的'雷器'。」
令人惊讶的是,教皇没有反驳。烛光在他深陷的眼窝里跳动,投下的阴影让那张苍老的脸突然显得陌生而可怖。
直到那一日,后续消息从拜占庭与安条克之间的东方商路传来。
他们本以为,那些「女巫的火杖」不过是一次梦魇。
他们曾欢呼,那些在大马士革墙头燃烧圣殿骑士团长雨果·德·帕英的可怕武器,已随疯狂与迷信一同葬于沙中。
但时隔三年,火杖又回来了。
而这次,火杖的主人,已不再是女巫,而是新哈里发:伊玛德丁·赞吉。
伊玛德丁·赞吉率军渡过幼发拉底,布里迪王朝在大马士革的残余贵族不战而降。三日后,大马士革城墙上升起了黑底绿边的「赞吉之旗」。
同月中旬,他进驻曾经塞尔柱苏丹的巴格达,实际控制整个伊拉克与叙利亚——塞尔柱帝国的帝国结构,正式瓦解。
然而,比这更震撼基督教世界的,是下一则消息。
三年来,西方神职人员一直试图抹去「魔法火杖」的记忆,用罗马焚烧女巫的烈焰洗刷那场耻辱。但就在赞吉入城一周后,从耶路撒冷东部边境传来:黎凡特十字军前哨堡「本亚斯」(Baias),夜间被不明炸物攻击,外墙崩塌,士兵耳聋而死。
更惊恐的是,这些攻击并非由东方进口的「女巫杖」完成,而是来自大马士革本地鋳造的新火杖与雷弹。
这意味着:穆斯林已经掌握了火杖制造技术。
英诺森二世的手指在颤抖。
他面前摊开的信笺上,热那亚商人的报告清晰可辨:「大马士革南郊,古陶窑改建的工坊日夜不息,黑烟笼罩。他们锻造的‘火杖’能击碎城墙,而‘雷弹’能在空中炸裂,如神罚降临。」
教皇的嘴唇无声地蠕动,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诅咒。
「他们学会了……」圣伯尔纳铎的声音嘶哑,「他们不仅学会了,还改进了。」
英诺森二世缓缓抬头,眼中不再是信仰的坚定,而是某种更冰冷的东西——恐惧。
「鲁杰罗的投雷车,我们尚可称之为‘异端的玩具’。」教皇低语,「穆斯林的火杖,我们还能称之为什么?」
年轻修士的疑问在地下图书馆回荡:「若火杖成律,那还要彼得干什么?」
他被拖出去鞭打,但无人能真正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事实已经摆在眼前——火器不再是异端或巫术,而是新的战争法则。
西西里的鲁杰罗用它对抗教皇。
东方的约翰王用它击溃三十万穆斯林大军。
现在,穆斯林世界自己掌握了它,并宣称这是「安拉的赐福」。
英诺森二世闭上眼,彷佛看到未来的战场——不再是骑士的冲锋,而是火与铁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