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助理小王闻声跑了进来：“所长，怎么了？”
“备车！马上去火车站！”钱振华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地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私人印章和钢笔，塞进上衣的内兜里。
又随手抓起挂在衣架上的军大衣，“给我订最快一趟去四九城的火车票！要卧铺！不，来不及了，只要有座就行！快！”
看着所长那一脸凝重、如临大敌的模样，助理小王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他不敢多问，只知道，一定是出大事了。
“是！”他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凛冽的寒风中，一辆伏尔加轿车很快驶出了601所的大门，朝着火车站的方向疾驰而去。
……
翌日，下午四点。
第一机械工业部，部长办公室。
风尘仆仆的钱振华，终于站在了周部长的面前。
他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脸颊被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冻得通红，呼吸间还带着白色的哈气。
“部长，我来了。”他立正站好，声音有些沙哑。
周部长从办公桌后站起身，绕了过来，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这让钱振华有些受宠若惊。
“老钱，辛苦了。”周部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办公室里的气氛，和他想象中的狂风暴雨截然不同，反而有一种异样的平静。
但钱振华知道，这平静的水面下，必然隐藏着足以颠覆一切的巨大漩涡。
周部长没有跟他寒暄，直接从桌上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递到他面前。
“先别说话，把这个签了。”
钱振华低头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文件最上方，用醒目的黑体字印着几个大字——《最高等级保密责任书》。
他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作为国家核心军工单位的负责人，他签过的保密协议不计其数，但“最高等级”这四个字，他只在传说中听说过。
这意味着，他接下来将要接触到的信息，是关乎国家命脉的顶级机密，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甚至会以叛国罪论处。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抬起头，看到了周部长那双无比严肃的眼睛。
没有犹豫，也没有询问。
钱振华默默地从内兜里掏出自己的钢笔，拧开笔帽，在责任书的末尾，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拿出印章，蘸了印泥，重重地盖了上去。
鲜红的印记，烙印在白纸黑字之上，也烙印下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周部长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回了保密协议，小心地锁进了身后的保险柜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身体微微前倾，双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目光灼灼地盯着钱振华，一字一句，仿佛每一个字都有千钧之重。
“老钱，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听清楚了。”
“我们国家，已经完成了第四代战斗机的全部理论设计和数据建模工作。”
“……”
钱振华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怔怔地看着周部长，嘴巴微微张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一道亿万伏特的电流狠狠击中，变成了一片空白。
四……第四代战斗机？
这是什么概念？
是天方夜谭吗？
是部长在跟自己开玩笑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这不是在做梦吧？
钱振华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感传来，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看着钱振华那副失魂落魄、三观尽碎的模样，周部长心中暗爽，但脸上却依旧保持着严肃。
他清了清嗓子，投下了第二颗重磅炸弹。
“经过研究决定，第四代战斗机的首架样机生产、组装和地面调试任务，将全权交由你们沈飞601所，以及你们下属的飞机制造厂来完成！”
“轰——！”
如果说第一句话是惊雷，那这第二句话，就如同引爆了一颗炸弹，将钱振华的理智和认知彻底炸得粉碎。
他的身体猛地一晃，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沙发的扶手，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呼吸变得无比急促，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死死地盯着周部长，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部……部长……您……您说……什么？让……让我们……造？”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幸福，或者说，是震撼，来得实在是太突然，太猛烈了！
巨大的狂喜和巨大的压力，如同两座大山，轰然压下，几乎让他窒息。
过了好半天，钱振华才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那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因为太过激动，身体都有些摇晃。
“部长！这是真的吗？第四代！真的是第四代战斗机？”
“是哪个所搞出来的？是咱们国内的哪个团队？他们……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气动布局是什么样的？是常规布局还是鸭式布局？”
“发动机呢？发动机的问题怎么解决的？”
“还有隐身材料，飞控系统……天呐！他们到底是怎么攻克这些世界级难题的？”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一般从他嘴里喷涌而出，这是一个航空总工程师在面对一座技术神迹时，最本能的反应。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那个神秘的设计团队面前，跪下来向他们请教。
“坐下！”
周部长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钱振华浑身一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又坐了回去，但那激动得通红的脸和剧烈起伏的胸膛，却无论如何也平复不下来。
“老钱，冷静点。”周部长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我理解你的心情，说实话，我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比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但是，我必须提醒你，关于这个项目的一切，都遵循一个原则——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
“你不需要知道这架飞机是谁设计的，你只需要知道，这是我们国家自己的东西，是我们未来几十年安身立命的本钱！”
“现在，你的任务不是提问，而是执行！”
周部长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钱振华滚烫的头顶，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立刻挺直了腰板，神情变得无比严肃，之前的激动和狂喜被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所取代。
“是！部长！我明白了！请您下达指示！”
周部长看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钱振华，果然是能担得起重任的人。
“好，你听着。”
“第一，你立刻返回，挑选一批可靠，技术上最过硬的工程师和技术工人，组建一个独立的‘特别项目组’，直接对你个人负责。”
“第二，清空你们厂里最好的一条生产线，以及配套的厂房和仓库，进行全面的安全和保密升级改造，整个区域必须与外界完全隔离，打造成一个‘厂中之厂’。”
“第三，三天后，会有一支专门的技术团队抵达你们那里。他们会带来全部的设计图纸、技术资料和数据模型。”
“从那一刻起，在所有技术问题上，他们拥有绝对的权威，你们的任务，就是无条件地配合，不折不扣地执行，满足他们提出的一切合理要求。”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保密！从你走出这间办公室开始，今天我们谈话的内容，就是你脑子里的最高机密，除了你亲自挑选的核心项目组成员，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记住，这是命令，是铁的纪律！”
周部长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砸在钱振华的心坎上。
钱振华猛地站起身，双脚并拢，对着周部长，郑重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请部长放心！我钱振华以我的党性和人格担保，保证完成任务！人在，阵地在！”
他的声音洪亮而坚定，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熊熊烈火。
所有的迷茫、所有的彷徨，在这一刻，都被这从天而降的，足以载入史册的伟大使命，冲刷得一干二净！
从周部长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外面的走廊上依旧人来人往，一切如常。
可钱振华却觉得，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他感觉自己的脚步有些发飘，仿佛踩在云端。
脑子里，心里，全都被“第四代战斗机”这六个字给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