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残阳如血,将蓟州镇巍峨的城墙和远处苍茫的燕山山脉染上了一层金红的余晖。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闷的吱呀声,一股混合着汗味、尘土和皮革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杆高高飘扬、略显陈旧但仍显威风的“李”字将旗。
紧接着,如同钢铁洪流般,一队队精锐骑兵踏着滚滚烟尘,井然有序地涌入城门。
这些骑士,甲胄在身,兵器在手,虽然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风霜与疲惫,但眼神锐利,腰背挺直,行动间带着一种久经沙场、刻入骨髓的肃杀之气。
马蹄敲击在青石路面上,发出雷鸣般密集而沉重的声响,震得地面微微颤动,久久不绝。
数千铁骑归营,那股无形的煞气,让道路两旁原本喧闹的市井百姓都不自觉地屏息凝神,投以敬畏的目光。
为首一员大将,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皮肤因常年风吹日晒而呈古铜色,颌下短髯如戟,眉眼间尽是边塞宿将的沧桑与悍勇。
他并未穿着多么华丽的盔甲,只是一身实用的制式铁铠,肩吞、护心镜打磨得锃亮,正是镇守蓟州的总兵官李如松。
他这一趟出去,并非征战,只是例行的巡边,深入蒙古草原五百里,耀武扬威,震慑诸部。
近些年来,这已是常态。
自李如松与麻锦、戚金等将领镇守蓟辽以来,十余年间,对北虏和东陲女真持续施加着强大的军事压力。
敢于反抗大明的蒙古部落,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黄金家族最后的余晖早已被扑灭,草原上如今是一盘散沙,各部只能匍匐在大明的脚下,靠着互市和明廷的“赏赐”苟延残喘。
现在的互市也早就不是嘉靖年间的互市了,大明朝在这场互市中,占了很大的便宜,战马牛羊源源不断地从蒙古而来,而换过去的只有粮食,布匹,盐……
之前互市的时候,蒙古人会严格禁止雄壮的战马换给大明朝,就是怕增强竞争对手的军事力量。
可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已经不是了竞争对手,蒙古人也从牌桌上下来了。
你不给人家用低价换出去,他们就来抢了,还不如换点东西来的实在。
并且,现在严格意义上来说,蒙古境地有非常庞大的草场是属于大明朝廷的,因为每一个小部落,每年都要交给边军两百只羊,上百匹马,来获得草场的使用权,以及获得经常出塞的明军保护……
而那些不安分的女真部族,能做通工作的,被有计划地、一批批地强制迁徙往遥远的西域填充边地,怎么做工作,都做不通的,就被人道剿灭了。
边境的烽火,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燃起过了。
回到总兵府,卸下沾满尘土的铠甲,李如松刚灌下一大碗凉茶解渴,一名心腹幕僚便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挥手屏退了左右。
“大帅,京里有消息传来。”幕僚压低声音,“是关于老帅爷的。”
李如松放下茶碗,眉头下意识地皱起:“我爹?他又怎么了?”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是,宫里透出的风声,倭国的越王和齐王,又联名上奏弹劾老帅爷,措辞……颇为激烈。陛下目前还未有明确的旨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