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人的逃亡我能理解。”
凯文彻底绷不住,八万年的执念与凯文自身的意志发生了碰撞,令其身形飘忽不定。
......
“很明显他们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迦具土命一战爆发前不久,渊带着凯文抵达了月球,为他展示了那八具栩栩如生,仿若两个模子刻出来的男女尸身。
“这是...我?”凯文不可置信,一直以来他虽明了自身的诞生受到了引导,却也明白父母之前的爱意和对他的爱意不是作假,因而他从未对自身的诞生而疑惑。
但现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尸身却再一次抨击了他的内心,令他不自觉思考自身的诞生是否是“命中注定”。
“不必陷入自我怀疑。”
渊身为“过来人”对此早有觉悟,开口道:“当终焉降临的时刻,你或许会被记忆所压垮,认为自己成为了另一个人。”
“但记忆只是养料,自我才是人之根本。”
凯文沉默着,扭过头看着渊,询问道:“为何,你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也承受了另一个人,上千个琥珀纪的记忆,但我并不是他,我无法成为他也不会成为他。”
“我就是我,名字也好、记忆也好、复制人的身份也好,正是这些被计划的一切才成就了我。”
饶是凯文也没能意识到渊竟然是一个人的复制体,实际就连奥托也不曾知晓,但在渊被羁绊所束缚的现在,奥托即便知晓这一点也无用武之地。
他已经脱离了自我怀疑(自灭)的阶段,明了了自身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也正是因为经历过自灭,渊才不愿可能出现被顶号的凯文,陷入到对自我的怀疑之中。
“尽管圣痕中的记忆很繁杂,其中蕴含的执念很可怕,但我还是成功地解析出来了其中所包含的一切记忆。”
“之后的神战你不必登场,一是因为面对炎之神,你的天火毫无作用。”
“二则是在终焉登场之前,你必须了解以前的‘凯文’所经历的一切,就像打预防针一样。”
“放心,我已经过滤了其中不必要的‘情节’,话虽如此,你依旧有可能因为觉醒记忆而陷入自我怀疑的症状。”
“到那时,我会为你创造一个契机。”
凯文还想追问是什么契机,渊却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
也正是渊的这手准备,令凯文的自我在觉醒时刻没有被八万年的记忆所杀死。
用齐格飞、塞西莉亚的死唤醒凯文所剩无几的自我。
用西琳的死锚定凯文存于现世的点。
用菲亚梅塔的死,击垮终焉八万年的执念,当那份执念开始动摇,缠绕在凯文身上的线开始松动,从中挣脱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
“你也一样,如何?源自于她的始源之力?”眼见着星空点点逐渐被黑暗所取代,渊笑笑,似乎已经明了此世最终的命运,转过身看向手握一颗璀璨宝石前来的雷电芽衣。
雷电龙马的后手还是起了效果,以他的死为基点,令雷电芽衣的意志冲破了“前雷电芽衣”的执念。
说到底,执念这种东西虽夸张,却也不过是死物,它或许能够影响生者的抉择,却并非不可战胜。
曾经的某位凯文甘愿用始终之力保下他所爱的芽衣,却不想即便是他也没能逃离轮回的桎梏,当生命形式发生轮换,自我从世界消散,走向虚无,执念也便成为了始终权能的启动器。
谁能主宰二者的执念,谁就能成为始终的律者。
只是...
雷电芽衣随手将代表着始源权能的宝石丢给渊。
“怎么?你不喜欢这股力量?”有了虎符咒的加持,渊恢复了平静止水的内心,饶有兴趣地看着挣脱执念束缚的雷电芽衣,询问道。
“算是我给你的赔礼。”
渊笑笑,驱动宝石中的理之权能,为其构筑了一柄能够更好驱动权能的诏刀,其中的真言源自于这片世界最初的执念,对生与存在的执念。
始源之诏刀已成,却无人想要把持,渊在想或许将之交予凯文会更好一些。
“渊...”可可利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走来,太虚山下由泰坦和女武神所构筑的防线已然被突破,三人都未曾蹙一下眉。
随着薛定谔沉入海中,三人也便是出云这片大地最后的幸存者了。
“怎样?你要成为始源的律者吗?”渊看向可可利亚,询问道。
可可利亚苦笑一声,连回答的必要都没有,目光放在如浪潮涌向山顶的恶鬼,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等待的时间还真是枯燥。”渊摇摇头,随手一挥刀,太虚山便被拦腰斩断,崩塌的山岳不知令多少恶鬼葬身其中,然恶鬼无穷无尽,即便渊如何挥舞手中诏刀,恶鬼被切割的身躯也会在下一刻,如同被揉捏的橡皮泥一般复原。
好在,凯文并没有让他失望,带着终焉的诏刀来到了三人面前。
心中的怨恨与责怪在看到地狱般的世界以后化作一声苦笑。
“给吧,记忆的令使,重新执掌你的权能。”渊手上诏刀一甩,身形如若太刀的诏刀在他手中如花般舞动,停止的一刻,剑柄反握,剑身朝外剑柄则朝着凯文,等待着他的接取。
凯文犹豫了。
他知晓过去的一切,也明白即便成为记忆的令使,他也无法为这个世界谋得一丝未来。
渊自然知晓他的顾虑,很多人认为当虚无吞没一切,过往的辉煌与丑恶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然由乃以自己的性命为他扫平了疑虑,她那近乎极端的爱意,在渊的心中刻下了属于她的印记,让渊理解即便深陷虚无,他们的过往也绝对不会失去意义。
重新执掌始源与终焉,两把诏刀层层碎裂,显露出其中一体两面的宝石。
始源与终焉,开始与结束,出生与死亡从来都不是对立的两面,二者相辅相成。正是因为有死亡的存在,诞生才有意义,一旦失去了死亡,世界陷入无止境的永恒,虚无的降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饶是讨厌离别的岚,也从未拒绝过死亡,他能欣然见证老友的离别,也能带着祝福去看待生命的初诞。
人所恐惧的从来都不是死亡本身,人所恐惧的是死亡前的痛苦以及死后的未知,以及那足以隔断一切过往的无。
个体(人)的诞生无疑是奇迹,宇宙138亿年的历史之中诞生了不到百年的生命,诞生了无数亿生命中独一无二的自己,这即是本应到来的注定,亦是无数时光中的奇迹。
长眠,那是逝者的权利。生者必须背负活着的重量不断向前,哪怕前方的道路荆棘密布,离别与苦难充斥余生,哪怕是爬,生者也必须向前!
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
......
当黑暗彻底将出云吞没,沉沦于现实与虚幻的交界,三人纹丝不动,一者茫然向前。
“又一次麻烦你了,摆渡人。”
“没事的,毕竟摆渡并不是我的工作...”青,不知何时布满了三人所在,摆渡人那不以震动传播的声音落入三人耳中。“无之中无有空间概念,我会为她寻求一个好的去处...”
“走吧,亲爱的可可利亚——”
......
一道琉璃撕裂开虚妄的边界,凯文跨越被忆庭的人们称之为“存在的地平线”,回归到现实中。
只是看着消散于无的出云,凯文心中只觉遗憾,宝石合二为一的现在,始终的诏刀,一柄如若破碎的璀璨琉璃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随之一挥,那足以撕裂现实的一剑,将留存于“存在地平线”上的出云显世与高天神国残留的记忆汇聚与始终的诏刀。
那之后每一次挥动,皆能在其留存的残影中看到过往的景象,那是人类用了八万年时光、耗尽九个文明底蕴的抗争史诗,亦是记忆令使凯文所存于世的锚点。
......
“那么,我们怎么办?”看着被摆渡走,撕裂边界离去的可可利亚和凯文,雷电芽衣感到些许释然,不只是因为一切落幕而感到释然,更是感觉到自己偏离了某种命运而感到了放松。
“我在等人,你在等什么。”渊若有其事地抛着手中的变身器玩,仿佛真的在等待着什么人。
“我不知道,不知为什么,当这一切落幕,当黑暗将我们笼罩,我竟感到了一丝自由...仿佛,偏离了命定的命运...”
渊没有回答,他并不能理解雷电芽衣的说辞,只是默默地抛玩着手中的变身器,静待某人的到来。
......
在虚无之中,时间失去了概念,任何细微的可能性都将被放大无数倍,直到它实现的一刻。
混沌的诞生赋予了每一个“存在”以可能性,但当人们沉入虚无,在其实现之前,可能性先一步失去了意义。
因此,需要一个合适的,能够让时间失去效果,让虚无不至于将最后一丝可能性吞噬的合适的地点。
即摆渡人之所在,虚无与现实的裂隙,存在的地平线。
如果无数多的猴子在无数多的打字机上随机的打字,并持续无限久的时间,那么在某个时候,它们必然会打出莎士比亚的全部着作。
但无法理解文字与内涵的猴子,根本无法理解着作中的任何内容,所构建出来的文字与以往无序的文字没有区别。
着作之所以是着作,正是因为观看者为其赋予了意义。若非如此,即使是四大名着,也不过是草纸和墨水混合在一起的产物。
所以需要一位见证者。
雷电芽衣,一个让渊感觉其乃是世界奇点的个体,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话虽如此,渊最初计划的对象却并非雷电芽衣,而是布洛妮娅,为此他特意设计了那孱弱的世界泡...
不过现在说着些都没有意义了,当雷电芽衣放弃始源之力的那一刻,渊的计划都已经成功了,而后他需要的便是等待。与他所说不同的是,他所等待的对象并非他人,而是自己。
渊是提取了岚的血液克隆出来的个体,要说混沌与可能性,他的存在可远比罗拉·伊芙更加庞大,毕竟他来自于混沌本身。
虚无的解药一直存在于渊的体内,借由正确的地点,合适的观测者,这份可能性将战胜虚无的侵蚀,无中生有。
由此,一条螺旋的阶梯出现在渊的面前,等待着他的抬腿。
“计划之内。”随着渊的抬腿,地风水火雷月天山八大恶魔的本源之力汇聚其身。
再迈其腿,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十二符咒神力融汇贯通。
再进一步,便跨越了罗拉·伊芙的投影,继续向上,就连命途的创造者都被他所超越。
意外的是,那与他相像的面容,似乎并不在意被赶超,擦肩而过的同时,他露出了笑容。
再往上,控制权交予其手,由此神格迎来的变迁。
自诞生之后只闻其存,不见其神的命途,迎来了它的第一位星神。
......
在观测到混沌星神渊,已经是在数百年后了,彼时混沌命途已然成为了比之神秘命途更加神秘的命途,极少能看到行走于此道路上的命途行者。
其神更是诡谲,从不现身于现实世界,仿佛世界的修补工一般存在于各处“存在的地平线”修补着虚无对现实世界的侵蚀。
许多的世界在祂之手重焕新生,也因其修补世界的功绩,出现了许多追随混沌的势力,其员成分参差不齐,他们渴求终末的消亡,宇宙的延续,为此甘愿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可是渊却未曾为其投下瞥视,只是默默地修复着被虚无吞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