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斯的奋战只为逃离的四十万人争取了两分三十二秒的时间,随着凯文将其斩落,意图撕裂虚数裂隙降临太虚山时,空间的律者,它的女王西琳拦在了凯文的面前。
“羽化?”不以诏刀、不以核心,单纯以自身的能力开辟出操使权能的通道,在最初的时代被称作“羽化律者”,彼时的人们认为羽化律者一定能带领他们逃离灾难。
然而,八世转生以来,凯文已经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位羽化律者。
羽化律者很强,他们能够借由自身的门驱动星球的权能,单论能力足以与一位次级令使媲美,但他们却无法为人类文明带来救赎。
“停手吧。”
话虽如此,羽化律者依旧是极为稀有的资源,每一位羽化律者都能够为出云、高天原这两颗双生星球带来希望。
因而凯文对于羽化律者的态度并不像他人那般绝对。
“这可不行,我可是被拜托了呢。”一个响指,二人四周的环境便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自城市的废墟变化作满是岩浆的火山,又变化作寒冷的极地,而后两枚被拉伸的“空间”似丝带又似钢卷,径直射向凯文。
被轻而易举地挡下了。
“热胀冷缩作用于分子运动,对于拥有理之权能和岩之权能的我可不起作用。”凯文看着西琳,叹了口气,他记不清已经经过多少次这样的对话,每一次的结局都是一样。
成为羽化律者的人,无一不是有着强烈信念之人,即便他们理解自己所为也拒不接受,拼死到最后一刻。
念及至此,凯文似乎想起了什么,似乎是前文明一同战斗的战友,是被称为逐火十二英桀的最后的融合战士。
为了阻拦终焉,他们拼尽了全力,割下了世界的一块逃离。
他们的命运十分明朗,毫无准备地将自身沉浸在虚无中,再如何稳固的世界泡也逃离不了消亡的命运。
寐...她应该已经死了吧...消亡于虚无之中,死的毫无意义。
意义...
凯文抬眸,看着西琳,即便知道没有意义他也必须开口。
“你知道,他们是在自杀吧。一旦世界泡成形,出云便会彻底失去这四十万人的质量。”
“停手吧,一位羽化律者足以为这个世界带来一丝的希望。”
一丝希望,对于这个被谎言所欺骗的世界而言弥足珍贵。
西琳却是摇摇头,再度驱动虚数空间朝着凯文所在挤压而来,然而面对同样拥有空之权能的终焉律者,她的攻击偏离了她的想法,越过凯文将远处的山丘斩落。
空之权能的熟练度,甚至是西琳更胜一筹,但终焉的力量等同于十二羽化律者的总和。
二者的差距绝不是数量能够比拟的,即便有着十二位羽化律者,即便他们之间配合如何默契,也不会是终焉的对手。
......
最开始是镇星,当它的色彩被黑暗所吞噬,开启了人类文明第一次的救世之旅。
而后是辰星,当它的颜色被吞噬,人类存亡迎来了倒计时,为了活下去,人世间最为顶尖的科学家意图将荧惑沉入“海”中,令其自“树”汲取能源供给己身。
当最大的岁星也被黑暗所笼罩,虚假的星空给予了人们活下去的希望。
而后,那片黑暗仿佛从未出现。
而后,人们迎来进化,化身神明,以大爱度化世间。
凯文捧起一捧土,那是他用神能构建出的“质量”,本以为能以此增添世界质量,为人类的进步奠定基础,却不想随着神能停止供应,那捧土也便随着神能消散无垠。
黑暗的到来太过迅速,即便耗尽黄金时代的心血,他们也只能造出具有致命缺陷的荧惑机器,而又因其沉入“海”中,众人无法修复这一缺陷,致使整个文明陷入了停滞。
当物质变得稀缺,战争开始了。
当战争的火焰烧毁所剩无几的黄金文化,野蛮便成为了文明的主旋律。
强者成就神明之位,弱者只配被剥削,屈膝臣服于祂们的荣光。
认为此番世界没有正义与光明可言的凯文握紧拳头。就在他念头通达,意图为现世的人们留存印记以供未来某天成为战胜黑暗的基石的一刻,记忆星神浮黎朝他投来了注视。
始源与终焉的力量汇聚一身,记忆的令使凯文以荧惑为蓝图,将脚底下的星球改造成了相似又相反的汲能机器。
如今八万年过去,最初的名姓已然记不清,新生的文明为两颗星球冠以了全新的名姓。
出云显世,高天神国。
......
“把老虎给我。”眼看着即将踏出太虚山大门的菲亚梅塔,渊开口道。
当渊的声音传入菲亚梅塔耳中,许久未曾出现的那一丝烦躁自心底诞生,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直面那凡庸之人。
“想要就自己来拿。”菲亚梅塔伸出手,刻印着山君印记的变身器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只要她一声令下,山君印记便会撕裂,令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末日兽”冲破牢笼。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规矩。”渊笑笑,漫步走到菲亚梅塔身前,却没有看那变身器一眼,伸出手轻轻地抱住她。
菲亚梅塔一愣,心底那一丝烦躁不再,似是与渊和解一般,垂下手的同时,也不再咄咄逼人。
“再见。”
“永别了。”
待到渊松开怀抱,一分为二的变身器静静地躺在菲亚梅塔原先站立的地面上,其中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仿佛只是一个死物。
渊捡起那变身器,深吸一口气,呢喃道:“只要有了这个,我就能领略你的一丝心境。”
“希望...我的猜想没错。”
话落,变身器被合起,山君印记变得完整,虎符咒的力量顺着虚数之树的枝干自变身器上涌现,阴阳平衡的规则加持在渊的心境之上,令其理清了过往的一切。
原来如此,果真如此...
......
难民的转移进程还在缓慢推进,为了维持住如浪潮般涌向太虚山的恶鬼,泰坦机甲全员出动,用以操纵这些机甲的远程驾驶员早已因为超频七窍流血,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坚挺在岗位上。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因为脑袋被熟透而死去,又在下一秒被他人所顶替,这些人不在乎自身的生死,只求为幸存者争取哪怕一丝一毫的逃跑时间。
然而比起他们的身体状况,泰坦机甲的数量才是最大的问题,失去了理之律者核心的现在,每损失一台泰坦机甲,都意味着太虚山防线被撕开了一道小口。
为了补充这道口子,女武神们以自己的血肉之躯顶住了缺口,让战线不足以崩溃。
然而她们的奋战也不过杯水车薪,即便耗尽四十万人的生命,他们也无从抵御全球近乎五十亿数量的恶鬼,更别说袭来的不只有恶鬼,更有比之恶鬼更加强大的恶兽。
战线一度被冲垮,是剩下的律者们的奋战,拖延了最后的时间。
剩下两万人,这就是还没登上方舟的最后幸存者了,至于那些奋战之人,他们本就没有登上浮萍之船诺亚方舟的船票,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她们或许还没有做好准备,或许已经有了拼死的觉悟,然而这改变不了她们死亡的结局。
眼见维持世界泡缺口的帷幕装置超负荷运转,最后的两万人也是加快了速度,没有理会世界泡中人们冷漠的呼喊,薛定谔紧忙调试着最后的设备数据。
“你们两个也赶快。”薛定谔一边调试着数据,一边朝着依偎在母亲怀里的布洛妮娅母女喊道。
“你该走了,布洛妮娅。”可可利亚强忍着心中不舍,松开了与布洛妮娅的怀抱。
“不,母亲,我要留...”
“不,你不可以留在这里。必须要有人去引导幸存者们,你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
“没有可是。”
希儿死于终焉之手,雷电芽衣被不认识的人格所夺舍,如今就连母亲也...
无论布洛妮娅如何坚强,也难以接受接连不断的悲剧,但她必须振作起来,如此才能带领那四十万人活下去。
感应到所剩无几的幸存者正在逐渐逃离出云,凯文也停下了动作,他看向满身伤痕气喘吁吁的西琳,开口道:“最后再问一遍,你是否愿意成为世界的一丝希望?”
“自然愿意,只可惜我们眼中的希望并非一物!”明确凯文的意图,为了对抗即将到来的终焉,西琳不惜将体内的门扉撕裂,令虚数超越其所能承受的极限,眼见着血肉弥散,整块大陆的空间都被其固定原地,无任何一物能够在这片空间中移动,就连分子都被固定原地。
你们还真是喜欢时停啊。
凯文吐槽道,空间被固定他的话语无法传播也没有传播的必要。
西琳,明明是空间的律者,却能做到伪·时停。每每见此,他都不得不承认羽化律者确实是人类的希望。
可惜不是他的希望。
终焉的诏刀出现在他手上,只一挥便将停滞的空间撕裂,西琳再支撑不住,双眼一翻朝着地面落去。
凯文本想一走了之,却因为心中的些许执念硬生生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撕裂虚数位面接住了濒死的西琳。
“对...对不起...”自我被记忆冲刷,若非塞西莉亚的“Ichliebedich”,他甚至无法保留这最后一丝人性。
每一次的转生都是累积,无数的记忆早已令继承者的自我挤压角落,只剩下一股执念支撑着终焉的实施。
从本质上论,终焉律者凯文与高天原的神明并无区别,皆是被执念所牵动,失去了自我的个体。
唯一的区别是,出云的战士,塞西莉亚之子凯文的自我还没泯灭。
怀抱着西琳的尸体落到地面,凯文表情无悲无喜,路过的恶鬼无一不绕过西琳所在,这也便是他最后的温柔。
他重新从地上站起,撕裂空间正欲抬腿,一道恐怖的气息自天穹而来。
要怎么去阻止一个能撕裂空间的怪物?西琳的办法是在他之前先一步掌握空间,而菲亚梅塔的办法则是让他来找自己。
要说终焉害怕的是什么,除了质量的缺失,也便是虚无的入侵了。
八万年的时光,虚无之影都没能侵蚀掉这层虚假的天穹,饶是渊也难以想象这个世界当初有着怎样辉煌的文明。
但这并不意味着着天幕无法被打破,毁灭之力是毁灭星神厌恶文明,为了摧毁文明,加速宇宙终焉而诞生的力量,其破坏性足以比肩开拓,粉碎琥珀王所造就的壁垒。
即便菲亚梅塔并非毁灭星神,但那虚假的天幕也并非琥珀王的晶壁,以她沉寂了四百年的毁灭之力,破掉它绰绰有余。
菲亚梅塔就这样直冲云霄,她的机甲不知承受了多大的负荷,人造的大气无法阻拦她的脚步,只身突破大气层,用毁灭之力破坏掉阻拦的虚数,不过数分钟时间,她便来到了月球的轨道,旋即积蓄力量等待着一个契机。
意外的是,菲亚梅塔本以为自己会被毁灭的意志冲垮,重新沦为战争的兵器,但她并没有,愤怒依旧,她却懂得如何调节,将之化作力量刺破这虚假的星穹。
“你觉得我会如你所愿吗?”终焉的诏刀轻而易举地刺破了菲亚梅塔那由绝灭大君所打造的毁灭之盔,也是,即便再如何神奇一位令使的造物怎能比得上另一位令使的力量,即便这只是一半的力量。
但,身为毁灭令使的造物,菲亚梅塔所追求的从来不是苟活,而是极致的毁灭——
“解放你的灵魂,是我最后的慈悲,请允许我收下,这具身躯的质量。”凯文说道,话虽诚恳,语气与神情却不见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一位没有演技的戏子在陈述台词。
眼见菲亚梅塔气息淡漠,眼眸中的光芒淡去,本以为结束的凯文正欲带着菲亚梅塔回归大地,却见一抹色彩在遥远的星空中璀璨,而后无朝着这般世界涌来。
黑暗?不,黑暗本质上也是存在的一种,是人所定义的颜色,真正的“无”直到将一切吞噬,人们都无从察觉其的降临。
但身为人,身为存在本身,人却能用自己的意志去呈现虚无的概念,即无边无际的黑暗,因而当虚假的星辰被黑暗所取代,手上毁灭造物的褪色,凯文才意识到她早已完成了那至极的一击。
终焉的根本由往世的凯文所铸就,见证人类黑暗的未来,终是被执念所取代,无一幸免,成为了终焉的律者。
正是那份执念,继承了终焉的权能,可随着虚假之天的破损,世界轮回不再,结束的终焉变得毫无意义,八万年来的执念又怎能接受。
而在此时,最后的两万人已然登上了诺亚方舟,随着薛定谔按下切割按钮,出云所剩无几的四十万幸存者及其一部分的土地被分割,真正成为了海面上的无根浮萍。
虽逃过了终焉,却逃不过灭亡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