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皇城,本是晴雪的天气,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却弄得漫天黑云。
这火起的极为蹊跷,先是皇城外城西南的武库起火,众卫兵前往救火时,外城东南的织室竟又起火,这西南至东南相距百里之遥,生生将宫内卫兵分为两头,而更兼有禁卫兵士在内城外瞥见灰袍之人自宫墙上一闪而过,以致禁卫军皆据守内城,不敢妄动。
在这重重黑云下,无人留意到,内城望楼最角落处,一个刚步入宗师的卫士趴在栏杆上,呼呼大睡。
一身暗红在其身后一闪而过,如鸟雀般落于内城城墙下的阴影中。
不管怎么说,总算进来了。
柳叶青将极强效的蒙汗药往袖笼中收收好,目光看向城墙顶,浓烟几乎蔽了日光,倒是令潜行变得容易许多。
这孩子。
柳叶青摇头苦笑。
说好了分头行事,由谷仲溪在外城弄出点动静,由身负魅术毒术的柳叶青潜入内城击杀刘渊,顺带摸清内城构造,找寻陌上剑可能收藏之所,却没曾想外城这动静如此之大,皇城内所有卫兵尽数出动,眼下想在内城中查探刘渊的位置,更是难上加难了。
柳叶青贴着城墙底下疾行,利用宫舍的阴影隐藏行迹,然而行不到数里,望着又一重高耸的城墙,心中不禁狠狠咒骂。
内城以内,还有第二道城墙。
若说外城是官署府衙所在,内城乃皇族寝休之所,这皇帝的寝所与东宫和掖庭间竟布高墙相阻,仅四方城门可通行。这皇城构造仿的是汉晋宫城,却比前者更注重城防,眼看重甲森森的禁卫军把守着所有要冲,柳叶青只觉头大不已。
忽而,一列宫娥脚步款款,自外入内,令柳叶青眼前一亮。
这是送膳食的宫娥,但看十余人的排场便知,当是身份极尊贵人之午膳。
眼下东宫无主,皇后新丧,那这内城之中,配享如此午膳的,只可能是刘渊一人。
柳叶青心下立即有了主意,隐在阴影中猝然抬手,一道银光闪过,却是自制的短小银针,入肉进骨,中者表皮上却无丝毫痕迹。待命中一名宫娥裙下雪藕,正是迈步台阶之时,那倒霉少女忽而一声痛呼,一个趔趄摔在阶上,将手中抱着的瓦罐摔了个稀巴烂。
宫娥行进之队立即停了下来,领路的太监当即前来,对摔倒的宫娥厉声呵斥,同时吩咐另外空手的一人即刻往回奔去。
帝王的膳食,数量极为讲究,少了一种,自然是要补上的。
柳叶青远远瞥着卫兵将这名不过十多岁的宫娥拖走,目光中闪过一丝歉疚,但脚下一点,已跟着跑开之人潜去。
不过一盏茶时间,跑开的宫娥低着头捧着膳食快步走回,太监只咒骂了句,引着这支队伍继续前行。
只未注意到,这后过来之人,鬓角下还微微可见易容的痕迹。
行过高大巍峨的宫门,在整装列队的禁卫前款款走过,抬眼是一幢古朴而不失宏伟的宫殿,匾额上写着苍劲有力的三个鎏金大字:太极殿。
这并非皇帝的寝所,而是礼仪与朝会之所,柳叶青刚觉有些讶异,忽而想起今日刘聪班师,现下刘渊或是正在太极殿上等待。
倒也好,省得再往内纬寻找了。
膳食被送上大殿,但普通宫娥自然无法近身。
一众内侍接引着膳食,挨个试毒,最终再送至殿上最高处,那里有一人黄袍在身,正坐于龙椅上与数人侃侃而谈,那些人多是衣着锦缎,还有一人着厚重甲胄,想来皆是皇家亲族,或是朝堂重臣。
柳叶青手中一空,内侍已将瓦罐取走,只看自己距离刘渊的位置约数百步之遥,但这一道上听呼吸皆是宗师水准的高手,而目力所及之处并无供奉神兵的位置,只得咬咬牙,如其他宫娥般顺从地立着。
难不成这天下第一的陌上剑,竟直接被刘渊锁进什么地下宝库了么?
不见宝剑,但方才捧着的瓦罐汤膳正在走它面圣的流程。
转入银器,银针试毒,活人试毒,静置片刻,最终方摆在皇帝的案上。
膳食自然是做过手脚的,柳叶青的心一直悬着,但还及未亲见刘渊是否用膳,传膳的太监已快步走来,示意宫娥们速速离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得远远见一面皇帝,难道,这个机会就这样失去了吗?
正当宫娥们转身欲行之时,迎面一名禁卫高呼“急报”飞速冲入殿内,柳叶青眼前一亮,忙暗拈一指。
簌!
又是一道银光不偏不倚没入禁卫兵士的小腿,来人一声痛呼,倒底翻滚,恰撞翻了几名宫娥,却仍挣扎起身,单膝跪地,远远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