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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监察队(1 / 2)

监察队?

监察队的状况并不如塞萨尔预期的那样糟糕。

虽然设法让诸位君主接受了监察队的存在,但塞萨尔也知道,要让一匹马乖顺地被套上辔头,最好的时机是在它还在蹒跚学步时,最坏的时机则是在它已经成长为一匹桀骜不驯、自由自在的野马时。

然而无论是哪里的骑士,法兰克的、德意志的,还是英格兰的——他们所依仗的从来都是武力,而非道德。

在这方面,他们几乎不会受到任何管束,甚至会有意纵容——领主和国王因此可以低成本地得到骑士的忠诚——盔甲,马匹和丝绸外衣都是要钱的,而农民……这么说吧,因为每个领主包括国王,他们的领地都是有数的,而农民繁衍起来就和地鼠一样的快,若是太多了,对他们来说反而始终麻烦。

反正只要有土地,他们永远不会缺少耕作的人手,有些时候,譬如遇到了饥荒或是战争,总之会导致粮食匮乏的时候,他们甚至会有意提高税钱和租金,逼迫农民流亡,要么就待在村庄里等着被活活饿死。

而那些流民基本上也不会在其他地方获得收容——所以当伯利恒的民众跟随着塞萨尔走出去的时候,确实怀抱着很大的勇气。

骑士们早就习惯了草菅人命,随心所欲。

但大马士革的情况又有一些特殊,可以说最初踏入这里的时候,骑士们都感到了一阵失望,就如同一个已经病入膏肓,骨瘦如柴的年迈妇人无法引起男性的欲望,一座已经被劫掠一空的城市,对他们而言还不如一块被吮吸干净的骨头。

而随着胜利在即,让他们迷惑不解的命令又来了。

在通常情况下,一座城市陷落后,守军一方的士兵若是想要逃走,很少会遭到阻拦,毕竟比起温顺的羔羊,拦在一群走投无路,龇牙咧嘴的狗前可能会引起一些麻烦——何必在此时徒增伤亡呢?

理查奇怪的看了一眼麾下的骑士,大声责骂:“蠢货!狗儿乱窜,我们当然不必管,但它从餐桌上叼走了最好的一块肉,你们还不赶快把它打死,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那块好肉落进狗肚子里吗?”

他的叫嚷顿时让一些骑士明白了过来。对呀,攻城战开始之后,不要说商人,就连鸽子飞过天空都会被击落。这些人之前将大马士革掠夺一空,但那些衣服、珠宝和器皿总不见得会凭空飞走,他们要么携带在身上,要么就只能找个地方藏起来。

若要将这些老鼠从隐藏的沟渠中驱赶出来,也很容易,骑士们懒洋洋的守在房屋的大门前,或者是街道上,叫他们的撒拉逊人向导往里面大声叫喊。如果这些士兵不愿意原地脱掉盔甲,将武器扔在地上,赤身裸体的走出来的话,他们会向屋内投掷希腊火。

反正大马士革已经被烧了三分之一,再多三分之一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至于房屋内还会不会有被这些士兵们囚禁起来的基督徒或者是撒拉逊人——快别开玩笑了,那是几百年后的人们或是塞萨尔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即便他们遭遇不幸,骑士也只会感叹一句,惋惜自己损失了又一笔珍贵的财产。

理查百无聊赖的骑在马上,注视着一座宅邸的大门被强行敲开,里面的人正在叫嚷着他是一个突厥贵族,要求得到相应的待遇。士兵们不能确定——于是理查就叫身边的教士去查看对方的情况。

这些教士眼神犀利,经验丰富,没有人能够在他们面前隐藏自己的出身,不一会儿,那个教士便后退几步,摇着头:“假的。”

一旁的骑士听了,毫不犹豫的提起短剑朝那个所谓的突厥贵族胸口刺了一下,在这种时候说谎是有可能需要付出自己的性命的。

有了这么一个前车之鉴,剩下的人也不敢再胡言乱语,头盔、札甲、链甲,皮甲,长剑,弓,匕首……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宅邸居然还藏着不少突厥人。

他们被驱赶出来,在脖子上套上绳圈,连成一队被一个士兵牵走,之后又有一个士兵又在房间里大喊起来,原来他们发现了一群女人,在这种情况下,雇佣兵们圈养女人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理查抬起一侧的膝盖,将一条腿搭在坐骑的脖颈上,弯着腰,垂着头,看上去几乎都快睡着了。

这群女人被推推搡搡的赶了出来,教士们上前询问她们有没有赎买钱,或者是有没有人愿意为她们付赎买钱的时候,一个女人突然格外尖厉地叫喊起来。

理查忍不住按住了耳朵,面露痛苦之色。

“我有!我有!我的丈夫会赎我的!”

“你的丈夫是谁?”

“约瑟夫!”那个女人迫不及待的回答道,“还有我的兄弟……父亲……”

无一例外,那些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属于以撒人的。

突然之间,那些原本看起来麻木呆滞、简直像没了躯壳的灵魂一般虚浮的女人们,就像是几片灰白色的影子重新有了颜色和实体一般,抬起了头,并且看向了那个以撒女人。

她们面露狰狞的笑容,冲向了那个以撒女人,撕扯她的头发,拳击她的面孔,将她身上仅能蔽体的一件衣服扯得粉碎,又扑上去撕咬,士兵们吃了一惊,就连理查和他身边的骑士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两个扈从上去帮助这个女人从其他人的袭击中脱离,却没能在这些已是面黄肌瘦的女人手中得到什么便宜,相反的,他也挨了好几下。士兵们恼羞成怒地大声呵斥,并用棍棒敲打她们,但足以打碎一个成年男人骨头的力道在这些女人身上依然不起作用。

最后等这些女人终于停了手,一个个的被拖开,留下的是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理查喝止了气恼的士兵,走向了其中的一个女人,她看起来还算完整,眼睛里也还有些光彩,她也在看着理查,但在看到他火红的头发时,眼神便又暗淡了下来。

理查敏锐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你在找谁?”

“那个黑头发,祖母绿色眼睛的大人。”

“啊,你说的是塞萨尔。”理查回头望了望,挥手让塞萨尔的骑士上前。

骑士们前行的时候,基本上都会打上自己的旗帜。

而在监察者小队里,这样的旗帜会有很多枚——因为这里的骑士囊括了联军中的每一股,这是塞萨尔的提议。

进城后,士兵和骑士们就不可能继续固守在一个地方,想要区分就变得很困难,所以监察小队也不能够与原来一般由各位君王各自指派,所以现在的队伍中,通常都会有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英格兰国王理查一世,法兰克国王腓力二世,亚拉萨路国王鲍德温四世与塞浦路斯领主塞萨尔所指定的骑士各一作为监察队的成员。

理查不知道这是不是塞萨尔有意为之,但叫人倍觉奇妙的是,这样的监察小队一走出来,以往那些敷衍了事,或者是包庇纵容的行为就消失了大半,甚至在遇到一些骑士在做不轨之事的时候,首先出来的呵斥的就是他的同伴。

并不是他们突然变得铁面无私了,也不是对这些异教徒有什么怜悯之心,而是在其他人的注视下,以往司空见惯的罪行就变得令人羞耻并且无法忍受了。

尤其是英格兰和法兰克之间,他们原本便有着竞争关系,而阿基坦的埃莉诺的两段婚姻更加重了这种争斗——骑士的好胜心从来不单单在战场上体现,华美的服饰、贵女的青睐、国王的荣宠同样是他们拿来相互比较的东西。

而骑士们的八大美德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神圣、诚实和公正已经在此时确立,也成为了骑士们所需要遵从和向往的目标。

可以说,一个骑士可以有一颗阴暗又卑劣的心,但他绝对没法高声宣布自己就是喜欢肆意劫掠,就是喜欢强暴女性,就是喜欢欺凌弱小之人。

这种事情他们做得出来,但说不出来,即便说出来了,也只会招来鄙夷和唾弃,一些骑士即便说不上生性正直,但至少也是一个正常人——虽然他们在危急状况下,也同样会将平民的性命放在最后需要考虑的事情之中,但并不代表他们愿意如一头野兽般的茹毛饮血,横冲直撞。

塞浦路斯的骑士闻言马上奔了出来,手上举着塞萨尔的赤旗,那个有着深棕色卷发,眼睛简直如同一只小鹿般美丽的女性,只是抬头望了一眼,便确认这面旗帜确实是属于曾经的大马士革总督塞萨尔的。

虽然他在大马士革停留的时间很短,但大马士革人确实对这个基督徒抱持着不同的情感,说起来也很奇怪,他们所相信的并不仅仅是他曾经在大马士革时展现出来的公正与仁慈,更是因为他曾经受过大马士革人的恩,他们都说大马士革人曾经如同母亲般的照料过他一个月。

骑士见到这个女人虚弱的发不出声音,便将手上的旗帜用力的往地上一插,从随身的小布囊中取出了一些冰糖,放在那个女人嘴里,又摘下水袋,给她喂了几口水,糖分和水很快滋润了这个女人的嘴唇和肠胃,她终于有了一些力气。

“我知道那些以撒人在哪里,我带你们去。”

这是她的第一句话,很显然她也很清楚,不让这些骑士们看到足够的好处,他们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之前说她的丈夫有钱赎她?”

女人没有马上回答理查的问题,而是缓慢的说道:“她的丈夫原先是在大马士革做生意的一个以撒人。

他们虽然与我们有着不同的信仰和传统,但至少在表面上与我们相处和睦。我的丈夫和兄弟虽然看不起他在做买卖时的种种行为,但他一直表现的十分殷勤——所以……这里也有一些和他交好的人——我的丈夫,还有另外一些撒拉逊商人,”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个以撒人的家族已经在大马士革城中待了一百多年,因此很少有人对他们生起提防之心。”

理查发出了一声奇异的感叹声:“以撒人在英格兰的时间更长,法兰克不遑多让,但你有见过哪个基督徒对他们付出过信任吗?”

女人低下了头,“是的,我们是那样的轻信和愚蠢——伊本进入大马士革城不久,几乎所有的以撒人就已向他投诚——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他们捐献了自己的一部分财产后,还向伊本指出了大马士革城中其他人的私藏,我不知道他们探听了多久,但他们带着士兵们去搜刮的时候,没有一家得以幸免。

我们的父兄被投入监狱,现在生死未卜,女人们被他们当做了战利品,一些被挑选去送给了伊本,还有一些就作为了这些士兵们的酬劳。”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在大马士革陷入饥荒的时候,她们反而被作为取乐的工具和将来的储备粮得以生存下来。

“那么你怎么知道他们藏在哪里呢?”

要知道,大马士革是一座有着田地和果园的城市,它的面积当然不会小,也不怪这个撒拉逊女人对她的以撒人邻居恨之入骨,如果没有有心人的出卖,他们或许是可以有时间藏起来,或者是逃走的。

“因为她曾经和我们夸耀过,那时候她大概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这也是以撒人咎由自取,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有用,财产和妻女或许可以得以保全,但等到兔子打完了,狗儿又有什么用呢?

她被士兵们劫掠到这里来,更有可能是她的丈夫和男性亲属已经被投入监牢,被杀死或是逃走了。

“即便如此,你们也没有杀死她的权力。”

那个撒拉逊女人只是微笑着扭过头去,不说话,理查能明白她的意思。

虽然这个以撒女人被赎买的可能性很小,但说不定呢?或是她得以被卖给奴隶商人,哪怕要去给突厥人做奴隶,她也能活着,但那些被他们出卖的女性又死去了多少?她们不可能看着她完整的走出大马士革。

“好了,”理查说:“那些突厥人留下的盔甲、马匹、珠宝,已经能卖得上一笔好价钱了——实在不行,还有他们自己呢,”他转向那个撒拉逊女人:“有人会赎你吗?”

“不会了,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已经死了,您尽可以随意地安排我。”

“行!等会我去问问有什么人想要你们不。”

理查不再关心这些女人,倒是有扈从扔了几件衣服给她们穿——幸好此时的男女服装没什么区别,衣服是那些突厥人脱下来的……一些衣服是丝绸的,被他们穿在里面,既是为了便于携带,也是为了抵御箭矢……

幸存下来的女性都是性情坚毅之人,她们完全不在乎衣服的来处,纷纷捡起来穿在了身上。

那些赤身露体的突厥人之前可是受了好一番苦,扈从要求他们张口大叫,原地跳跃和翻跟斗,甚至会用棍棒打他们的肚子,看看他们有没有将珍贵的宝石吞到肚子里面保存,确实也有一些沉重的珠宝从一些不敢令人恭维的地方掉落了出来。

在房间中,他们又找出了一些沉重不便携带的金属器皿,这些东西都被收在木箱里,一旁有教士登记和记录,每个骑士都仔细的倾听着,唯恐漏掉了些什么,总共好几箱子可以装满一辆马车的战利品很快就被送往了圣约翰大教堂,将来在这里的每个骑士、扈从和仆人都能分得自己的一份,他们心满意足向着下一个区域出发。

又有一个骑士追上来,询问理查这些奴隶是否也应该送去登记?

“女人留下,其他人送去登记。”

没错,大马士革城外同样拥挤着为数众多的奴隶商人,虽然大马士革中的居民所剩不多,而且按照协议他们都是属于亚拉萨路国王的,因为将来这里将会是他的城市,以及埃德萨伯爵的封地——他需要这些民众为他做事服劳役和纳税。

但那些被俘虏的突厥或者是撒拉逊士兵,就只能成为奴隶了。塞萨尔不会允许这些不安定又强壮的因素在自己的领地上为非作歹,也不会宽容的放他们回去,成为另外一股聚集起来对抗自己的势力,将他们卖给奴隶商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他们被送到商人手中之前还要服一桩极其重要的劳役。

那就是,给他们制造的惨剧落下帷幕——他们当初能够找得出已经腐烂肿胀的尸体投向攻城方作为一种威慑人心的手段,就表示城中暴露在外,无人收敛的尸体已经有很多了,这些尸体并不都堆积在街道上,也有可能是在庭院里、房间中或者是沟渠底部,甚至于蓄水池内。

监牢里的尸骸更是堆积如山。

没有人能够比塞萨尔更明了瘟疫可能带来的威胁了,他需要大量人手来将这些尸体搬运出城,并不等待人们来认领——毕竟就算是有人想要辨认,也很难从那些已经彻底变形的尸体力找出自己的亲戚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