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寒风中,她独自立了会儿,重拽开步,慢慢走向大敞的城门。
这城门不是来时那个。
自从大批天师入驻此城,寻常人家,没有不怕殃及池鱼的,十之八九,都搬离了。
一时间,只有这些“高人”盘踞城内,依仗是修行者,不肯跟凡俗一般作为,城门因而昼夜不闭。
——想想也是,若指望一张大门就能阻住妖物,那天师这行当,也早该解散,回家卖豆腐还较有前程些。
所以她进来非常容易。
夜深人静,雨虽然已经停了,深秋的寒气,却已侵入骨髓。
她沿着长街,慢慢走着,不远处,有一角酒旗,在清寒的月色下打着哆嗦,旗下挑着一盏“酒”字灯笼,仿佛夜色下的一只萤火虫,光虽不甚,倒也有一丝温暖。
这么晚,竟然还有酒家开着。
这小店看来并不很规整,一副本钱有限的样子。
这也许正是它开到这么晚的原因。
很多像这样的小商贩,因货品、本钱、资源都争不过别人,唯能做的,就只剩下一个字:熬。
同行歇业,他开着;同行过节,他迎客。
天长日久,总能攒下些老客。
戚红药迷迷的,似乎找不到回营帐的路,走到这暖黄的小酒铺前,不禁脚步拖沓,越来越慢,最后立定。
这么一个凄凉的寒夜,守着一间这样的小店,店伙儿居然没有打盹儿,脸上也没见怨念,哼着小调儿,像对待王座似的,擦抹着店内唯一一张桌子。
她低垂着头,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一步步走入店中。
只有一张桌子的店,连她也是头次遇见,这叫人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谁家里来了?
店伙招呼一声,打破迷思。
“客官一位?”
戚红药盯着他的脸,“嗯”了一声。
很年轻,浓眉大眼,有点虎头虎脑的一张脸,是个机灵讨喜的小伙子。
桌子少,有桌子少的好处——至少你不用纠结该坐哪里。
“客官来点儿什么?”
戚红药终于把目光从店伙的脸上移开,低下了头,在袖口、腰间、靴筒摸摸索索,抠出三枚铜板,数了六遍,递给他。
“一碗酒,够么?”
“够够够,您稍等嘿——”
酒香比人声先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