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挣离了他的怀抱,微微打了个激灵,好像现在才感受到夜沉风冷,深秋湿寒。
万俟云螭怀里一空,心里有一万道声音在怒吼,十万只利爪在抓挠,——到头来,却什么也不敢做。
不敢强迫她做任何事,唯恐这爱恋的余烬,加速化为飞灰。
由爱故生怖。
回城的路这么近,那么远。
觉得近,因为这是他们仅有的一点共处时光,回城之后,他再要见到她,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觉得远,因为她走的那么艰难——万俟云螭几乎想央求她不要拒绝自己的帮助——可是她还是坚持要自己走回去。
实话说,这选择不算理智,很像是赌气,虽然她神情平淡得就像一碗忘加盐的汤。
他很聪明的没有道出这个想法。
“我送你回去。”他已预感到她的拒绝,一口气道:“你刚救了我,我该还你的——还是你希望,咱们就这样牵扯不清的好?”
戚红药道:“我没有救你——”
万俟云螭截断道:“我本来受困于‘人间戏袍’,玄气奔腾流泻,难以自控,若非见你借沈青禾之身,卸去‘雷鼓’的震力,我怎能想到要主动引胡烬攻击,来打破体内循环桎梏呢?”
这话却触及戚红药的一点疑思,她有些迟疑,静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就算你稳住元气,又怎能从‘人间戏袍’脱身出来?”
要知道给褚青锻缠住的妖物,很多声名实力还在万俟云螭之上,如狼族、鼋鼍的几个元老人物,遇上“人间戏袍”,无一得活,褚青锻因而成为令群妖闻风丧胆的一位天师。
她愿意搭话,万俟云螭欣喜非常,本想要知无不言,但此刻却沉默了。
戚红药见他不言语,也不勉强,道:“你不必答。”
“不……我不是,我,”他见她眉尖轻轻一蹙,心下惶急,脱口而出道:“我蜕了皮。”
——然后连着旧蟒皮,一道套在胡烬头上,那“人间戏袍”发动起来,不将猎物吸干,决不罢休,褚青锻附在蟒皮上,自己一时也解脱不得。
褚青锻从没遇到过有这种特性的对手.第一次遇见,就死在此处。
戚红药:“……”终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
万俟云螭挺了挺胸,尽量展露自己的优势。
也就是外貌。
希望她看在这优秀的人模样份儿上,不要因为那句话,有什么奇怪的联想。
他刚刚之所以犹豫,就是怕给人嫌弃。
虽然他也不晓得这有什么可嫌弃的。
他本来就是蛇么,蜕皮自救,天经地义,怎么啦?
……可她不喜欢爬虫,是不是,也很难接受蛇类的这种特性呢?
听起来,是不是怪渗人?
万俟云螭一世生来,还不晓得什么叫做自卑,如今,也算品尝到了。
他分辨不出那眼神的含义,见她不言语,心中就铺天盖地的懊恼起来——怎么自己那么傻,居然实话实说,就不能编出个理由么?
他也不是个笨嘴拙腮的,怎么偏偏总是在她面前出丑?
她听了,以后怎么想他?
一时恨不能扇这破嘴百十巴掌。
怎么一遇上她,自己就总是变傻?
简直就像是个醉鬼。
——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他眼里,也真好似蕴着酒香,看得越久,醉意越深,好像她身上,真有一种令他抛却理智的力量……
可醉态有时候岂非就等于丑态?
这世上,他最不想要在其面前出丑的人,就是她了。
偏偏,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