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雨推开窗，让微凉的秋风灌进房间。她惊讶地发现，虽然此时已经阳历11月8号了，昨天立冬，而自己竟不觉得冷。回顾这整个秋天似乎与往年不同，她的身体里仿佛住进了一个更坚韧的自己。往年这个时候，她早已裹上厚厚的羊毛袜，抱着热水杯不肯撒手，如今却能在清晨只着一件单衣站在窗前，感受秋风拂过皮肤的凉意，却不打一个寒战。
这种变化是悄然发生的。自从不再刻意维持多接工作多挣钱的生活了，她的生活节奏慢了下来。每天清晨，她会在阳台上练八段锦，动作缓慢而专注；午后阳光正好时，她会搬把椅子坐在窗前，让阳光晒在背上，感受那股暖意渗进骨子里；手里总是盘着一对核桃，那对核桃已被盘得油光发亮，像上好的红木。这些在从前看来是退休老人才会做的事，如今却成了她日复一日的修行。
她想起从前忙碌的日子：挤早高峰地铁，加班到深夜，点外卖解决三餐。那时总觉得时间不够用，连好好吃顿饭都是奢侈，更别说晒背、盘串这些了。如今她才明白，不是时间不够，而是心太满。心被工作、被压力、被别人的期待填满，就装不下自己的声音了。
偶尔，思雨依然会想起小吴。大部分源自于牙疼，这是小吴的杰作，那个总是嘴上说着心疼你，却不断给她发视频链接的女孩。包括但不限于各种玉石手镯，苏州的私房，沧州市区的房子，别人朋友圈收到的礼物......小吴的世界似乎永远被填满，她永远在羡慕别人。思雨不止一次委婉地暗示：最近行情不好，钱难挣。但小吴似乎永远听不懂，或者选择听不懂，哪怕听懂了也会特别焦虑，其实也许小吴不知道的是，她越这样越会加深思雨的焦虑不安。
曾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思雨也曾细细思量过这段关系。她相信小吴并非恶意，只是活在自己的逻辑里。对小吴而言，或许就是给她买东西，给她花钱，分享一切美好事物，包括那些她买不起的奢侈品。但她看不见思雨加班后的疲惫，听不出那句话背后的叹息。
人一旦被欲望裹挟，就像陷入流沙。思雨在日记里写道，越是挣扎，下沉得越快。她曾经试图跟上小吴的节奏，更加努力的接工作了，省吃俭用就为了一次奢侈的约会，而每次和小吴见面都是为了满足她的购物欲，甚至在她的某次聊天里，在她的眼里甚至觉得三五十万都是小钱了，这点思雨瞬间愣在了原地。是啊，自己确实养不起这样的大佛。也许这就是不合适吧，当然这是后话了，当时的思雨并不承认这一点，她总是会悔恨自己还不够努力，她想更努力一些。
但现在抽身出来，反倒看清了：感情若没有双方彼此的努力经营，只剩下物质的牵拉和未来的大饼，终究会断，如果一个人不知道怎么过好眼前，那恐怕也不会有未来。
这种清醒带来的是双重感受。一方面，她庆幸自己学会了自我保护，不再像从前那样剃头挑子一头热；另一方面，她又隐约感到失落——那份为爱不顾一切的莽撞，似乎也一同熄灭了。往后即便再心动，第一反应怕是先后退一步，掂量一下是否值得。这种清醒，不知是成长的馈赠，还是某种看不见的损耗。
而感情的课题，从不独属于一人。
昨夜，大橙子在歌房唱到很晚。在最初认识大橙子的时候，思雨就知道她的歌声一向很好听，嗓音条件很好。
发群里给我们听听嘛。透明怂恿道。
大橙子真的发了。一首歌的时间，群里静悄悄的。歌声落下的那一刻，思雨忍不住问：你没事吧？鼻音好重。
因为她刚刚发的那首《他真的对你好吗？》跟以往大橙子唱的风格格外不同。透过耳机，思雨能听出每一个转音里的颤抖，像是强忍着什么。
这一问，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群里顿时热闹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劝慰。透明分析得一针见血：感情最怕冷战，有问题要说开。锤儿妹的安慰朴实温暖：四年不容易，别为小事赌气。非也则试图用玩笑化解沉重：吵架正常，我和我对象还总为不接她视频吵呢。
思雨默默看着，忽然觉得有趣。劝人的这几位都是单身，但并不妨碍她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关心。也许正因为置身事外，反而看得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