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含着寻常武将罕有的清贵和威仪,视线越过五千筹码,石炳檀说起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百姓苦冬,今岁尤甚,本帅怎能冷眼旁观呢,去,为黎民添把火吧!”
分明是忧心民众的话,但听在耳中,只觉得渗人非常。
“啊?”石聘疑惑。
“是!统帅大义,属下定全力以助!”侍于身后的王贲此时却是眼睛大亮,大步上前,跪地抱拳,声如洪钟。
脑子转了几圈,石聘此时也明白了,只见二人点了一小队人,军需车去了一回后便围着城墙没了踪影。
“半个时辰后再出发。”
事态有变,计划不得相应改动。撩帘跨入车中,石炳檀摸黑点亮火烛,翻来覆去又将信函仔细阅了几遍。
也不知其上是何内容,只见男人眸中一时兴趣勃勃,一时战意烈烈,最后悉数化为紧握拳中的狂傲和野心。
楚禾?有意思,但也仅仅是有意思,不足为虑。
倒是即将会集阖州城而来的各方人马……且看吧。
半个时辰后,车轮准时辗雪行进。石炳檀闭目坐车中,身形不时晃动。
无视背后冲天火光和滚滚浓烟,反是滞后而来的惊呼惨叫让男人摸起了短须,越发悠然。
“小弟冒昧,大半夜的,不知咱们这是要去往何处呐?”观察了许久,池道还是鼓足勇气跑到押送车辆的司南亲卫跟前讨好问道。
风急呼吸艰难,大口喘气间,池道极有眼力见儿地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来递了过去。
那亲卫先是嫌恶地瞪了眼这不知死活的低贱之人,待要唤人驱逐之时,却瞥见了包中东西。
一把抢过揣进怀里,咽着口水,章搏随之缓了语气。赏眼看向这个姿态卑微的健硕青年,难得大发慈悲,“去山里。”
“山里?”池道故作呆笨,挠首皱脸。
“有消息传出,阖州城大半百姓逃散,就是有头脸的高门大户也跑了不少。”看在杂粮干饼的份儿上,章搏还是好心多透露了几句。
池道还是不解,弯腰愈发恭敬,“小弟愚笨,这与咱们进山又有何关系?”
亏他还以为此人是个会来事儿的,章搏懒得再搭理。只在满当当的板车和黑隆隆的山峦间飞了个眼神,继而加快速度拉开了距离。
实则具体他也不知,只知眼下这山里藏了不少人和物。
正是统帅大人此刻正缺的。
没再追问,青年依旧俯身抱礼。只是唇边笑意尽数隐退,望向前方那片绵亘蜿蜒的山峦时不禁蹙起了眉。
而这头,站在帐前,楚禾仰首,良久未动。
天色还暗,但山边霞色越来越艳,大有失控蔓延之态,幻彩奇异,实属让人心神不宁。
脚下微动,一粒土块飞出,不偏不倚砸到蜷曲着打盹儿的陆小广身上:“出发。”
于是,被惊醒之人飞奔相告,营地再次沸腾。几乎不到一炷香功夫,浩浩两万之众列队齐整。
当然,懒散惫懒之人无人在意。
陶三之老早套好了杷车,眼下十来只闪着幽瞳的野狼乖巧蹲坐,等待主人驱使。
“伤势严重拖了行程,你的下场你知道。”由着崔婆子和吴婆子围着查缺补漏,快要裹成个球体的楚禾冲着巴巴跟了多时的卫灵说道。
摸了摸悬吊着的左臂,卫灵固执摇头,“我无碍。”
楚禾没再言语,顾自跳进船型杷车。手下方一用力,吃饱喝足的头狼仰脖高嗷,立时离弦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