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在鬼市认识的散修,说是来看热闹,实则总在关键处递话。
在想鬼族存在的意义。林风摸出块烤鬼薯啃了口,甜腥的味道在嘴里漫开,你们修百年,图个什么?
帝云笑了:从前我也问过师傅。
他说,鬼族是面镜子,照出人间的恶。他指尖拂过树干,树皮簌簌剥落,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刻痕,可现在我觉得,鬼族是把刀——有人拿它杀人,有人拿它护人。
林风咬鬼薯的动作顿了顿。
他望着帝云指尖的刻痕,突然想起前晚在北渊破庙,那些被阴兵啃食的魂魄最后都化作光,钻进了他的柴刀里。
你和这方世界,倒是越来越像了。帝云突然说。
林风没接话。
他的传讯符在怀里发烫,是申屠邪的印记——那老东西向来沉得住气,能让他发急的事......
我得走了。林风把半块鬼薯塞给摊主,下回再聊。
帝云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灯影里,低头看向自己掌心。
那里躺着片鸡毛,是方才林风转身时飘落的,带着极淡的血锈味——像极了传说中那柄柴刀的气息。
鬼市后巷的破庙里,申屠邪正对着盏青灯擦剑。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迟到半柱香,该罚。
你若知道我在来的路上被三个鬼修拦着问历公子的下落,就不会这么说了。林风踢开块碎砖坐下,黎洛儿的传讯说了什么?
她说狄怀幽去了焰鬼宗,带着你的碎玉。申屠邪的剑突然出鞘,寒光映得他眼角的皱纹更深,还有,真历千帆......他顿了顿,上月在海外仙山得了机缘,只要上天界就能化神。
林风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早知道历千帆没死,却没想到对方竟能走到这一步——化神境,在人间已是传说。
所以你冒充他?申屠邪的剑指向他,就为了借他的名声?
我的名字太响了。林风摸出柴刀在掌心敲了敲,现在江湖上一提,不是说那砍了三十六个妖的疯子,就是吞天魔功的余孽他突然笑了,历千帆不同,他是潜龙榜第一鬼域客卿,是......他望向庙外的鬼雾,块能挡箭的好盾牌。
申屠邪收了剑,指节叩了叩青灯:那你可知,焰鬼宗和鬼王宗今夜要去北渊破庙?
林风的传讯符又烫了起来。
他摸出来看,是黎洛儿的消息:三更天,北渊见。
知道。他把传讯符捏碎,火星子溅在柴刀上,所以我让你准备的潜龙大会请帖,可还妥当?
妥当。申屠邪从袖中摸出叠金漆请帖,但真历千帆若回来......
他不会回来的。林风站起身,柴刀在腰间晃出半道血光,化神境的机缘,谁会为了个假名放弃?
申屠邪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庙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山村里见过的杀鸡少年。
那时他蹲在案板前,手起刀落,鸡血溅在青石板上,像朵开得正艳的花。
这小子......他对着青灯笑了笑,倒真把这盘棋下活了。
黎洛儿推开往生茶的竹帘时,茶博士正扯着嗓子喊:楼上雅座空了!她抬眼望去,却见临窗的位子上坐着个人——青布短打,腰间别着柄柴刀,正端着茶盏吹热气。
茶雾漫过他的眉眼,模糊了轮廓。
可黎洛儿的银铃在袖中炸响,碎玉在掌心发烫——那是只有林风的血魂才能引发的共鸣。
她的脚步顿在门槛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茶博士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只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该在北渊破庙等三更天吗?
竹帘被风掀起一角,月光漏进来,照在那人的柴刀上。
血光顺着刀身爬上来,像条活过来的红蛇,在茶盏里投下扭曲的影子。
黎洛儿的银铃抖得几乎要碎。
她望着那抹血光,突然想起狄怀幽的话:他连你们的都算进去了。
而此刻,这盘被算尽的棋里,她正站在局中,连退路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