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庄园议事院的檀香被血腥味冲得七零八落。
许神峰攥着半幅画卷的手直抖,碎金粉粘在他颤抖的指缝里,像沾了血的米粒:老祖...阿馨她...她在画里被那历千帆......
许琳霞枯槁的手背青筋暴起,原本扶着地面的指甲深深抠进青石板,石屑混着血珠簌簌往下掉。
她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珠里烧着两簇鬼火:谁准你们把画卷带回来的?
议事院的门撞开,七八个许家长老冲了进来。
为首的白须老者手里还攥着半块被撕碎的符纸,显然刚从护山大阵里赶过来:琳霞老祖!
护阵监测到画卷有异,到底出了什么事?
出什么事?许神峰突然尖笑起来,眼泪混着鼻涕砸在画卷残片上,我们许家的金枝玉叶,被那历千帆在画里剜了心!
你们看——他哆哆嗦嗦掀开画卷,泛黄的绢帛上,许温馨倒在血泊里的画面还在渗着暗红斑痕,阿馨的命灯今早灭的,原来早被人锁在画里当活靶!
放肆!白须老者踉跄两步,扶着案几才站稳,这仙宝是我许家花三百年才寻到的机缘,怎会......
怎会是陷阱?许琳霞突然开口,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铁锅。
她缓缓直起腰,龙头拐杖断成两截躺在脚边,五十年前许画仙说的话,你们当耳旁风了?她枯瘦的手指指向林风颈间发光的玉坠,那小友身上的玉,和当年许画仙背的画箱锁扣一个纹路。
林风站在偏厅门口,柴刀上的黑鳞被血浸得发亮。
他能听见许神峰的抽噎在议事院里撞出回音,能看见许琳霞眼底的阴鸷像团活物在翻涌。
玉坠贴着皮肤发烫,他下意识按住手腕的红肿——那是画里姑娘用指甲刺出的灼痛,此刻竟和画外的紧张感重叠在一起。
老祖!白须老者突然拔高声音,当务之急是防着历千帆认主仙宝!
那画卷能锁人魂魄,必是他动了手脚!他转头看向林风,这位小友刚从画里出来,定是知晓内情——
住口。许琳霞抬手,指尖掐了个法诀。
原本飘在半空的金粉突然凝成细针,地扎进白须老者脚边的青砖。
她盯着林风,喉结动了动:小友,你说,画里那姑娘,可是叫许阿暖?
林风的瞳孔微缩。
他想起画里木门缝渗出的黑血,想起姑娘咧到耳根的嘴角,想起金焰狻猊舔她手心时的呜咽。
柴刀在掌心沉了沉,他说:
许琳霞突然笑了,笑得肩头直颤:好,好个历千帆。她转身走向供着碎玉牌的香案,枯手按在案上,当年许画仙说画里锁着比鬼更凶的东西,我当是他疯了。
如今才明白——她猛地抬手,掌心腾起幽蓝火焰,那东西,是要借我许家的手,把仙宝从画里放出来!
老祖不可!白须老者扑过来要拦,却被一道气墙撞得撞在柱子上。
许神峰攥着画卷残片跪行两步:老祖,阿馨还在画里......
阿馨的命灯早灭了!许琳霞的火焰舔上画卷残片,金粉遇火不焚,反而凝成一条金链缠上她手腕,这仙宝要认主,得先吞了许家三代人的血!
历千帆那厮,是要借我许家的怨气养它!她指尖骤紧,金链勒得手腕渗血,我偏不如他意——破!
议事院的穹顶突然裂开。
林风被帝云的金雾裹着退到墙角,看着原本飘着金粉的半空突然翻涌成黑色漩涡。
漩涡里渗出的水不是透明的,是混着朱砂的红,带着铁锈味劈头盖脸砸下来。
许神峰被冲得撞翻香案,碎玉牌地裂成两半;白须老者抓着柱子嘶吼,却见洪水漫过他的腰,漫过他的肩,最后连他的白须都被冲得缠在房梁上。
许琳霞站在洪水里,龙头拐杖的断茬扎进她的掌心。
她原本梳理整齐的银发散成乱草,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没了刚才的狠厉——她看见洪水表面浮着许温馨的脸,看见许阿暖咧着嘴从浪里钻出来,看见金焰狻猊的影子在水下翻涌。怎么会......她踉跄两步,被一个浪头拍得撞出议事院大门,这不是我的术法......
林风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柴刀在洪水里劈出一片空地。
帝云的金雾在他头顶凝成伞盖,龙尾卷着他往高处攀:这是仙宝自己的法则!
画卷被强行破开封印,它在吞噬许家庄园的生机!
那许阿暖......
她本就是画灵!帝云的龙吟震得洪水掀起浪墙,现在仙宝要脱困,画灵自然要借势而为——林小友,看那瀑布!
林风顺着龙尾所指抬头。
原本议事院的穹顶已被洪水冲成大洞,他竟看见云端里悬着一道瀑布。
那瀑布的水不是往下流的,是倒着往天上淌,水纹里隐约能看见画里木屋的轮廓,门缝里渗出的黑血,正随着瀑布的倒涌,一点点漫向人间。
洪水漫过议事院的檀木横梁时,林风的柴刀在身周劈出最后一圈涟漪。
帝云的金雾被血水染成暗红,龙角上还挂着半片破碎的画绢,正用尾尖戳了戳他后颈:看那瀑布——水往天上走,倒像是画轴被人倒着卷了。
林风仰头。
倒悬的瀑布里,画中木屋的轮廓正随着水流扭曲,原本门缝渗出的黑血此刻凝成细针,穿透水幕扎向人间。
他想起画里那姑娘指甲刺进手腕的灼痛,想起许琳霞说的画道之力,喉结动了动:这不是普通的水。他抬手接住一滴,暗红液体在掌心凝成极小的画卷纹路,是画灵在引动天地胎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