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比不得您老装聋作哑的体面,
该维护的人不敢维护,该抨击的陋习不敢抨击,该直面的错误不敢面对!
踩着女子的尸身,把脏污泼在弱者身上的体面,佯装无事发生的体面,我怕是永远都学不会!”
高阳太傅素来孤高桀骜,哪受得了如此指责,暴跳如雷,横眉怒目几乎要喷出火。
“放肆!别以为有晋王给你撑腰,老夫就会容你无法无天!”
“可笑,太傅教了一辈子的圣贤之道,眼界竟只有靠山二字,说话做事先考虑是否有人撑腰吗?
您如此这般……
说好听点叫自欺欺人,掰开了,如何不叫人叹一声尸位素餐!”
无忧故意把话往重了说,是为了逝者愤慨不甘,也是因为唯有激怒方能撕出一个豁口,撕下师者的面皮。
一句厉害过一句,高阳太傅气得面色爆红,想要打人的手蠢蠢欲动,掌心都要掐烂了。
但在朝堂浸淫多年,早已看出小丫头意在惹恼,转身深呼吸几口气,极力维持着镇定,
“无知小儿,你以为无凭无据,空口白牙捏造几句就能威胁老夫?
知道老夫不愿收徒,便以暴言恶语威逼,你这些年的书算是白读了!心思不正,着实可笑!”
不愧是装了一辈子的清流君子,被学生如此嘲弄仍能维持从容,无忧思忖片刻,以退为进。
“须知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小人之心的揣测不会使我难堪,只会暴露说话人的阴暗虚伪。
老师已然不配做我的老师,当我没来过吧。”
“你给我站住!”
高阳太傅始料不及,一脑门糊涂,难道这丫头就只是跑来吵一架?
“老夫不知你是被谁蛊惑,翻出这桩陈年旧事,老夫问心无愧,你想用此事要挟,就大错特错了!
阿滢是老夫故交唯一的孩子,自小伶俐好学好胜,凡男子能学的,她都要学。
老夫视她若珍宝,亲自教养,她是老夫第一个女弟子,是老夫力排众议收了她,让她滋长出了骇人的野心。
如果她不曾学那些,不曾……
至少可以安稳到老。
人非草木,她用如此惨烈的方式离开,老夫焉能不心悸悔恨?”
高阳太傅说得情深意重,素来严肃的冷脸多了几分伤感,言语中的哀思更让人闻之落泪。
无忧冷笑一声,“太傅的悔恨就是觉得女子不该读圣贤书?”
“老夫知你不服!老夫承认,世道不公,可世道非老夫所造,约定俗成更非一己之力能改。强行撞壁,头破血流。
男主外女主内,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是家族兴旺的必备。
若非阿滢生出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但凡她肯听劝,何至于走上绝路!
为师者,未能帮学生回避危险,老夫悔之已晚,只能以此为鉴。
但为父者维护家族,顾全大局,何错之有?”
无忧不想再听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亦懒得与之争辩了,直截了当下了一剂猛药,
“太傅好生清白呀!不知红袖添香,月夜对饮,雪夜传书的时候,是否同样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