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依旧盘腿坐在草堆上,双目紧闭,仿佛没听见她的话。直到沐烟灵薇以为他不会回应时,他才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却始终没睁开眼。那笑容里没有恐惧,没有不甘,只有一种近乎嘲弄的从容,仿佛“处刑”二字于他而言,不过是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你觉得,夜羽会来吗?”沐烟灵薇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牢门的铁栏杆,“来见证你的死亡?”
“凭什么觉得我会死?”夜光终于睁眼,那双清澈的眸子在昏暗的地牢里亮得惊人,“我是奇点的一号人物,你召集再多的人,布置再严密的防线,都毫无意义。我所拥有的力量,本就超出你的理解。”
沐烟灵薇的心猛地一沉。她几乎要以为这是少年临死前的疯话,可看着他笃定的眼神,又莫名生出一丝不安。当天下午,她便急匆匆赶往排险大厅,将夜光的话原原本本上报——无论这是不是威胁,都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长老们的反应比她预想的更激烈。不到半日,调兵的符文便从排险大厅飞出,朝着东城、西城、北城而去。数十万大军如潮水般涌向星灿大草原,铁甲撞击的铿锵声、战马嘶鸣的咆哮声,在草原上交织成一片肃杀的乐章。
没人提及南城。一来是距离过远,二来是长老们各怀心思——五十上将的战斗力早已传遍四大城池,个个能以一敌万,若是调他们来,万一与夜光里应外合,局面只会更难控制。
“让他们来?”红脸长老当时便拍了桌子,“要是敢耍花样,就像处置他们的队长一样,罢免所有身份,赶出人类世界!到时候南城没了主心骨,还不是任由我们拿捏?”
这话正中其他长老下怀。与其冒险调用南城的力量,不如借机削弱他们——在排险大厅看来,南城早已成了眼中钉,只是碍于星辰小镇的支持,才迟迟没动手。
处刑前一天,星灿大草原彻底变了模样。玄铁处刑台周围竖起了三层结界,符文在结界上流转,像层流动的金网;十万卫兵环台而立,长矛斜指天空,铠甲反射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观礼席上更是名流云集、隐世多年的修士、甚至连掌管灵矿的商会会长都来了,个个面色凝重,仿佛在等待一场决定人类命运的审判。
排险大厅的长老们忙得脚不沾地,刚送走西城的多年老将后,又迎来北城的符文大师。就在这时,一个穿灰袍的排险者匆匆跑来,单膝跪地:“报告长老,外面有位叫狄明的老先生求见!”
“狄明?”白须长老眼睛一亮,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这个老东西居然也来了!快,随我出去迎接!”
其他长老也纷纷起身,连最不苟言笑的灰袍长老都露出了笑意。狄明可是人类世界的传奇人物,当年以苍人三级的实力横扫异族先锋,后来不知为何突然隐退,算算已有三十年没露面了。
刚走出大帐,就看见帐外的空地上,一个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头正拉着个送水的小姑娘说笑。老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腰间别着个酒葫芦,脸上的皱纹里都透着股玩世不恭的劲儿:“小妹妹,晚上有空不?我知道草原东边有家烤肉摊,老板的酱料可是用灵椒做的,够劲!”
小姑娘被他逗得脸红,嗔道:“大爷,您别拿我开玩笑了。”
“狄明,你个臭老头!”白须长老远远就喊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熟稔的调侃,“当年你跑路的时候,可是说再也不沾人类世界的事了,怎么?现在想通了?”
狄明转头看见他们,眼睛一亮,酒葫芦往腰上一塞,大步迎上来:“哈哈哈,老东西们都还活着呢?”他拍了拍白须长老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对方踉跄了一下,“当年我走的时候是苍人三级,现在嘛……”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苍人六级!怎么样,没给人类丢脸吧?”
“可以啊你!”红脸长老一拳砸在他胸口,“肯定是碰到什么奇遇了,不然哪能三十年连跳三级?”
“秘密。”狄明挤了挤眼,神秘兮兮地说,“等处置了那小子,我再跟你们细说。”
“快里面请!”白须长老拉着他往大帐走,“我让人备了百年的灵犀酒,今天不醉不归!”
“这才像样嘛!”狄明乐呵呵地跟着往里走,刚迈过帐门,又被外面的动静拦住了脚步。
只见草原入口处,一个穿黑袍的老者正缓步走来,黑袍下摆绣着团火焰纹——那是当年镇守南境的火焰老怪,据说早就坐化了;紧接着,又有个拄着木杖的瞎眼婆婆出现,木杖点地的瞬间,地面竟冒出了新芽,是擅长生命符文的木婆婆……
一个个只在传说中出现的名字,此刻竟接二连三地出现在星灿大草原。他们有的须发皆白,有的瘸腿瞎眼,却都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显然都是隐世多年的高手。
排险大厅的长老们乐得合不拢嘴,忙前忙后地迎接,大帐里的笑声此起彼伏。
“老王八,你当年欠我的三坛醉仙酿,今天该还了吧?”
“急什么?等事了了,我让人从北城的酒窖里给你搬十坛!”
“还是你够意思!”
大帐外,卫兵们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连狄明大师都来了,看来这次处刑真是天大的事。”
“听说这些老先生当年都是能硬撼异族的狠角色,有他们在,就算奇点的人来捣乱,也讨不到好!”
“那是自然,排险大厅这次可是下了血本,非要把奇点连根拔起不可!”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星灿大草原上,将帐篷、铠甲、人群都染成了暖黄色。处刑台前的结界在暮色中亮起,像颗巨大的明珠。没人注意到,那些赶来的老者在与长老们谈笑时,眼神总会不经意地瞟向地牢的方向,仿佛在等待某个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