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必大见刑徒伤亡渐增,心中一急,当即下令:“拆门板!以门板为盾,递进射箭!”
刑徒们闻言,立刻朝着街边的民房冲去。有的民房门板是木质的,刑徒们合力一推,“吱呀”一声便将门板拆了下来;有的门板钉得牢固,刑徒们便用长刀砍断门闩,再合力扛起门板。
不多时,数百块门板便被拆了下来,刑徒们三人一组,两人扛着门板,一人躲在门板后,朝着城头缓缓推进。
雨水打在门板上,“噼啪”作响,守城的箭矢射在门板上,虽能钉入,却也伤不到躲在后面的刑徒。
与此同时,李溟已领着四千刑徒赶到了龙首河上游。
此时的龙首河早已因大雨而暴涨,河水浑浊如泥浆,裹挟着枯枝败叶往下游奔涌,发出“哗哗”的巨响。
雨势愈大愈急,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两人对面而立,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说话也需扯着嗓子大喊,声音才能勉强传到对方耳中。
李溟翻身下马,雨水顺着她的玄色劲装往下淌,将她的身形勾勒得愈发纤细,可她的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指着河岸两侧,朝着身旁的精兵大喊:“快!装沙袋!截断河流,将河水引至西华门!”
数百名精兵立刻行动起来,他们从身后的马车上搬下麻袋,分给身旁的刑徒,又指了指河边的泥沙,示意刑徒装袋。
刑徒们虽不知此举的用意,却也不敢怠慢。毕竟罪籍已消,只需听从命令,便能搏一场荣华富贵。
他们蹲在河边,双手往泥沙里一刨,便将泥沙装进麻袋中,有的刑徒嫌速度慢,甚至直接用嘴咬着麻袋口,双手快速往袋中装泥沙。
雨水打在他们的背上,泥沙混着雨水沾在他们的身上,可他们却浑然不觉,只一个劲地装着沙袋。
精兵们则负责指挥刑徒将沙袋运往河道中央。
有的刑徒扛着沙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河水中,河水漫过他们的膝盖,冰凉的河水冻得他们牙关打颤,却也只能咬着牙往前走。
有的刑徒两人一组,用扁担挑着沙袋,在河水中艰难前行,每走一步,脚下的泥沙便往下陷几分。
雨声、呼喊声、沙袋落水的“噗通”声混杂在一起,在龙首河上空回荡。
不多时,数百个沙袋便在河道中央堆起了一道矮墙,河水被截断,只能朝着两侧漫溢。
李溟蹲下身,伸手探了探河水,冰凉的河水漫过她的指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水位在不断上涨。
她直立起身,朝着身后的精兵大喊:“快!准备船只与火油!待水位漫至腰部,便借着水势,往西华门纵火!再将轰天雷与撞木都拉出来!”
精兵们领命,朝着河两岸的民居跑去。
不多时,他们便推着数十条小船回来,这些小船皆是渔民和码头工人日常所用,船身不大,却足够两三个人乘坐。
刑徒们七手八脚地将小船推到河边,又从马车上搬下木桶,将桶中的火油倒进小船中,再将用陶罐子密封的轰天雷放在火油旁。
每个小船上都放了五六罐轰天雷,火油则顺着船板的缝隙往下滴,落在河水中,浮起一层油花。
李溟站在河岸上,目光紧盯着河水的水位。雨水打在她的斗笠上,顺着青布往下淌,落在她的脸上,可她却丝毫未觉。
待感受到河水漫过腰部,她当即大吼:“推船!将船都推到西华门下去!”
刑徒们闻言,立刻跳入水中,推着小船朝着西华门方向前进。
河水漫至腰部,阻力极大,他们每推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可他们却不敢停歇,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谁也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城头上的守军很快便发现了这群推着小船的刑徒,守将当即厉声下令:“射箭!快将他们射倒在河里!”
守军们立刻张弓搭箭,朝着河中的刑徒射去。
箭矢如飞蝗般落下,有个刑徒刚要推船,便被一箭射穿了肩胛骨,他惨叫一声,身体往后一倒,沉入水中,很快便没了踪影。
另一个刑徒被一箭射穿了大腿,鲜血瞬间染红了周围的河水,他咬着牙想要继续推船,却因失血过多,眼前一黑,也沉入了水中。
河中的校尉见此情景,当即大吼:“入水!以船为盾!”
刑徒们闻言,立刻潜入水中,只露出半个脑袋,双手扶着船底,借着小船的掩护往前行进。
箭矢射在小船上,“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却再也伤不到水中的刑徒。
不多时,数十条小船便都推到了西华门下方,彻底堵住了城门洞。校尉见小船皆已到位,当即大喊:“撤退!”
水中的刑徒们立刻转身,朝着河岸游去。
正此时,李溟已张弓搭箭,箭头赫然绑着一点燃的轰天雷,引线正“滋滋”地冒着火星。
她站在河岸之上,雨水将她的白发打湿,贴在脸颊两侧,可她的眼神却如烈火般灼热。
狂风掠过,吹走了她头上的斗笠,白发在风中飘散,如一团雪雾,衬得她那张清秀的脸庞愈发凌厉,恍若地狱归来的魔女。
“走!”李溟一声厉喝,手指松开弓弦。
箭矢如流星般射出,带着“呼呼”的风声,朝着西华门门洞飞去。
“轰隆!”一声巨响,箭矢射中了贴在城门上的小船,船上的轰天雷瞬间爆炸。
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雨幕,巨大的冲击波将西华门震得剧烈摇晃,门上的铜钉“哗啦啦”地往下掉,灰尘混合着雨水落下,如浓雾般笼罩着城门。
大地仿佛都抖了三抖,河中的水浪也溅起三尺高。
李溟不等烟尘散去,便从身旁的士兵手中接过一把长枪,厉声下令:“快!将攻城锤放在船上,借水势撞门!”
早已准备好的精兵立刻推着攻城锤来到河边,这攻城锤足有丈余长,锤头是用精铁打造,重达千斤,外面裹着一层厚厚的牛皮,正是攻城利器。
只见他们将攻城锤抬到小船上,又挑选了数十名身强力壮的刑徒,让他们潜入水中,推着小船朝着西华门撞去。
刑徒们此刻已是红了眼,他们憋着一股狠劲,推着小船猛地撞向城门。
“砰!”的一声巨响,攻城锤狠狠撞在西华门上,城门剧烈摇晃,却未被撞开。
刑徒们毫不气馁,又推着小船往后退了几步,再猛地往前一冲。
“砰!砰!砰!”
撞击声一声接着一声,震得人耳膜生疼,比天上的闷雷还要响亮几分。
就在此时,南城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紧接着,一道蓝色信号弹冲天而起,在雨幕中炸开一朵蓝色的花,瞬息便消散在雨中。
李溟见此,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这是三哥李泽领兵前来的信号。她知道,时不我待,若不能尽快攻破城门,待李淑与李漟的兵马赶到,局势便会变得更加复杂。
一念至此,李溟嘶声怒吼:“全军听令!随本宫冲!”
说罢,她纵身跳入水中,冰凉的河水瞬间漫过她的身躯,可她却丝毫未觉,只奋力朝着西华门游去。
身后的刑徒与精兵们见公主身先士卒,也纷纷怒吼着跳入水中,紧随其后。
城头上的守军见刑徒们朝着城门冲来,当即加大了箭雨的密度。
箭矢混杂着暴雨落下,有的刑徒刚游出几步,便被一箭射穿了胸膛;有的刑徒被一箭射穿了手臂,却依旧咬着牙往前游;有的刑徒则被箭矢射穿了喉咙,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便沉入了水中。
河水被鲜血染得通红,漂浮着尸体与断肢,场面惨烈至极。
李溟很快便游到了城门口,她刚要起身,便有几支箭矢朝着她射来,她当即挥舞长枪,“叮叮当当”几声,将箭矢打飞。
随后,李溟气沉丹田,怒吼一声,将长枪狠狠刺向攻城锤的后部。
“砰!”的一声闷响,枪头深深没入攻城锤尾部。
只见李溟双足踏地,额头青筋暴起,大声嘶吼:“助我一臂之力!”
身旁的刑徒与精兵们见状,立刻围了上来,有的推着船板,有的扶着攻城锤,有的则用长刀顶住攻城锤的后部,众人齐心协力,朝着城门猛推。
“砰——!咔嚓——!”
西华门的门轴终于不堪重负,应声断裂。
朱红的城门缓缓倒下,溅起大片的泥水与鲜血。
李溟大喜过望,自怀中掏出一枚绿色信号弹,扯断引线,信号弹冲天而起,在雨中炸开一朵绿色的花,这正是城门已破的信号。
随后,她拔出腰间的长剑,嘶声怒吼:“儿郎们!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冲呀——!”
说罢,李溟振臂一挥,绿色焰号裂空而起,混着雨丝炸开凛冽光华。随后,她一步跨过宫门,踏浪而行,长剑所指,杀气冲天。
身后刑徒军如潮水决堤,吼声震碎雨幕,刀锋卷起寒芒,踏着满地朱门残屑汹涌而入。
血染丹墀,甲震天街,不移晷刻,西华门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