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蜷缩着的翼骑兵,声音空洞得像掏空的树洞,“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去砍沙皇的兵?还是去砍那些打不死的怪物?算了吧,累了。”
“都在说什么屁话——!!!”
阳雨猛地发出一声炸雷般的咆哮!声音穿透覆面甲,带着令人灵魂震颤的怒其不争,如同惊雷在死水般的法阵上空炸响!
手中的昭沁偃月刀轰然顿地,刀柄末端深深嵌入码头坚硬的土石之中,一圈无形的气浪猛然扩散,竟将法阵边缘粘稠的红光都逼退了几分。
“旧神把你们当擦脚布扔了!外神把你们当猪猡宰了!你们就心甘情愿认命了?!”阳雨血色的面甲,缓缓扫过法阵中每一个低垂或麻木的头颅,赤红的龙睛燃烧着焚天的怒火,
“既然两边都不是东西!那你们就给我听着!”
阳雨向前踏出一步,血甲铿锵,杀气冲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战锤凿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荡四野。
“从这一刻起!信奉我!我给你们面包!给你们御寒的衣服!给你们能守护的家园和土地!给你们活下去,像个人一样活下去的希望!”
昭沁刀被阳雨猛地拔起,刀锋直指苍穹血月,也指向法阵中那群心如死灰的翼骑兵。
“而现在!我只需要你们做一件事,拿起你们那丢在地上的剑!用你们自己的手!给我把尊严一寸一寸地从脚下抠出来!!!”
“神谕之人阁下,这可是吾主既定的祭品!您不能这样!”
布洛克多夫溃烂巨眼中闪烁着惊惶与怨毒,尖锐嘶鸣,如同毒蛇在枯骨间游走发出的摩擦声。
眼见法阵内原本弥漫着死志的翼骑兵,在阳雨如同雷霆般的咆哮和许诺下,麻木的眼神开始剧烈动摇,甚至有人下意识攥紧了丢在地上的剑柄,布洛克多夫立刻转向更恶毒的威胁。
“您别忘了,您的‘离巢之鹰’还需要马尔堡河道通畅,后面的普鲁士和上国大军还在等着过境,若您此刻执意破坏吾主神圣的仪式,我即刻封锁整个诺加特河,让您的友军,一个也别想踏上东普鲁士的土地!”
“封锁河道?”
覆面甲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嗤笑,如同滚雷碾过铁砧,阳雨周身缭绕的猩红煞气骤然升腾,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其中尖啸。
五斗飞剑如同拥有生命的游鱼,在阳雨身侧划出森冷致命的轨迹,昭沁嗡鸣着指向布洛克多夫那颗不断增生又溃烂的头颅,声音透过面甲,带着浓烈的铁锈与血腥味,一字一句,砸得对方躯体都在颤抖,
“腓特烈陛下对你们这些邪魔外道,早就恨不能食肉寝皮!托伦城外的万人坑,正等着用你们的头颅去告祭!”
“科斯琴城堡的石头,都被我麾下将士的热血浸透了,攻陷它,不过是牛刀小试。”阳雨血龙甲笼罩的身躯微微前倾,覆面龙睛中红芒暴涨,锁定了布洛克多夫,“你猜一座马尔堡,够不够我杀尽兴?又拦不拦得住我?!”
“不!你们不能!若是在此时再次悖信,你们能够承受住吾主的怒火吗?”
眼见阳雨油盐不进,布洛克多夫巨大的独眼。猛地转向法阵中动摇的翼骑兵,声音尖锐欲裂,带着歇斯底里的诅咒。
“想想你们还在路上的同伴,一千名翼骑兵,还有他们的妻子儿女,你们若敢悖逆吾主,踏出这法阵一步,他们就全都要代替你们,成为吾主座下永世哀嚎的新生天使’,一个也别想活。”
“你还想杀光所有翼骑兵?!”
阳雨的声音骤然降至冰点,五斗飞剑瞬间悬停在所有尚能行动的沙俄士兵头顶,森寒剑气几乎冻结了空气,昭沁的刀锋,贴在了布洛克多夫脖颈蠕动的肉芽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所有增生的血肉都瞬间僵死,连蠕动都停滞。
“你确定你能承受住我的怒火吗?”
“托伦的‘礼物’,令我作呕,格鲁琼兹要塞的‘献礼’,勉强算是利息。”阳雨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透过面甲缝隙传出,刀锋微微下压,一丝污血从布洛克多夫的脖颈处渗出,“马尔堡这场戏码,更让我心中不喜至极,这些翼骑兵,就算作是你们赔偿我的损失吧。”
法阵内,兹比格涅夫等老骑士,还在阳雨那番“信奉我”的惊世之言中震撼失神,咀嚼着其中蕴含的滔天狂傲与近乎不可能的许诺,然而一道纤细却异常坚定的身影,猛地站了起来。
雅德维嘉蓝色的眼眸深处,不再是之前的绝望与顺从,而是一种被逼到悬崖、最终破开迷雾的决绝火焰。她沾满尘土的脸颊苍白,但脊背挺得笔直,声音并不高亢激昂,却清晰得穿透了血腥的空气,带着一种被深深压抑后终于爆发的、源自血脉的沉静力量:
“沙俄的刀锋,割断了我们的翅膀,邪神的许诺,不过是裹着蜜糖的砒霜,与其让一千个同胞和他们的孩子,成为下一个托伦城外的枯骨。”雅德维嘉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身边依旧迷茫或麻木的同袍,最终落回阳雨如同血火战神般的身影上。
“不如用我们这些早已伤痕累累的躯体,斩断这该死的锁链,至少让妇孺,有条活路可走。”
“神谕之人阁下!”被刀锋加颈的布洛克多夫发出绝望的尖啸,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离巢之鹰计划,在卡尔·彼得皇储殿下的倾力协助下,才推进至此,眼看就要飞抵终点埃尔宾。”
“您难道要为了这群被时代抛弃的残兵败将,毁掉殿下对您的期待,毁掉这来之不易的局面吗?您如此回应殿下的厚望?”
“呵呵呵……”阳雨从覆面甲下发出的笑声,冰冷而充满讥诮,如同寒铁刮擦。
“你也知道是卡尔·彼得在主动向我靠拢。”阳雨手腕微动,沉重的昭沁如同拍打垃圾般,用刀背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布洛克多夫溃烂扭曲的脸颊,发出令人牙酸的黏腻声响,动作轻蔑至极,一如之前布洛克多夫对待兹比格涅夫。
“寻求合作?没有我们这支‘第三方’的刀替他劈开荆棘,你猜伊丽莎白女皇陛下临终前,是会选择把皇冠,戴在她那个‘虔诚’却无能的儿子卡尔·彼得头上?还是直接越过他,传给她更加‘正统’的孙子保罗?”
阳雨顿了顿,面甲龙睛中的红光,锁定了布洛克多夫那只因恐惧和愤怒而几乎爆裂的巨眼,声音陡然转寒,杀意凛冽,“至于回应?放你这条邪神的走狗,带着你的烂舌头回去报丧,就是我最大的诚意!”
“呛啷!呛啷啷!”
随着雅德维嘉的站起,和沉静却振聋发聩的话语,越来越多的翼骑兵挣扎着,用颤抖却坚定的手,重新捡起了曾代表荣耀,如今却沾满屈辱泥土的佩剑!
剑刃摩擦着地面和残破甲胄的声音连成一片,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劫后余生的震撼,和一种前所未有,近乎灼热的光芒,聚焦在那个血甲龙纹的身影上,布洛克多夫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知道大势已去。
扭曲的面容因极致的怨恨而彻底变形,仅剩的巨眼怨毒地剜了阳雨最后一眼,发出嘶哑如夜枭的诅咒,“好!好!神谕之人阁下!我们,冬宫见!!”
“哗啦!”
话音刚落,码头旁的诺加特河,黑沉的水面猛地炸开,一道快如闪电的怪异身影破水而出,形如松鼠却生着长长的兔耳,尾巴竟是冰冷的蛇尾,一双猫瞳在血月下闪着诡异的光,正是之前曾窥探过阳雨的奇异生物。
闪电般扑到布洛克多夫身上,细小的爪子异常有力,抓住他不断崩解的烂肉躯体,如同拽着一块破布,“噗通”一声,带着一溜污浊的血花,瞬间没入浑浊湍急的河水之中,消失无踪。
布洛克多夫连同怪异的松鼠消失,只留下一圈浑浊的涟漪和刺鼻的腥气,弥漫在码头上的血腥与邪异氛围并未立刻散去,如同浸透了烂泥的裹尸布,沉沉压在每个人胸口。
“还不快滚?”宫鸣龙像个顽童,撇着嘴,用脚尖随意踢开散落的祭坛碎石,怪模怪样地对着那些侥幸未被波及,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沙俄士兵挥了挥手,声音不高,带着点不耐烦的驱赶意味,像是赶苍蝇,残兵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通往马尔堡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