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沁安十年来,积攒的所有思念与伪装,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十年前,杨老爹离开之时,她没有哭。
她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坚强,仿佛一座永远不会倒塌的山。
她用一场又一场的战斗来麻痹自己,用敌人的鲜血来掩盖内心的空洞。
可如今,这股被强行压抑了十年的别离悲伤,终于达到了顶峰,在此刻,被她肆无忌惮地宣泄出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她确定了,他就是那个爱着她,她也爱着的陈子墨。
是她可以放下所有戒备,可以彻底依靠的港湾。
那颗飘荡了十年的、无处安放的灵魂,终于再次找到了栖息之地。
她找到了那个,可以让她倾诉一切的人。
她向他倾诉,这十年来,她是如何假装坚强,如何用冷漠的铠甲包裹自己。
她向他倾诉,这十年来,她是有多想、多想念自己的父亲。
她向他倾诉,父亲的离开对她的打击,是多么的巨大。
她向他倾诉,她内心有多伤悲,多到肝肠寸断。
这一切,她曾深深地隐藏在心里,对陆毅,对任何人,都未曾透露半分。
如今,那个可以倾听的人来了。
她将毫无保留地,将积攒了十年的泪与痛,全部宣泄而出。
杨老爹对她来说,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这份打击,真的很大很大。
这也是陈子墨,第一次见到杨沁安落泪。
就这样,杨沁安双手从身后紧紧地抱着他,双手死死地抓在他的胸膛上。
脸埋在他的背后,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哭得几乎不成人样。
她的泪水混合着鼻涕,将他的后背弄得一片狼藉,声音也早已沙哑得不成样子。
杨沁安每哭诉一段,陈子墨就沉声回应一句,像是在为她那破碎的心,一片片地拾起。
期间,陈子墨心疼得无以复加,他好几次想要转身。
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想要给她一个最踏实的怀抱,想要亲手为她拭去那无尽的泪水。
可每当他一动,身后那双环抱着他的手臂就会收得更紧。
“不……不……要……”她在他身后,用含混不清的哭腔哀求着,
“我……我哭成这样,一定丑死了……我不要让你看到……”
杨沁安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么狼狈,多么难看。
她不想在自己最丑陋、最不堪的时候,面对她心心念念了十年的人。
“对我来说,”陈子墨停下动作,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每时每刻的你,都是美得不可挑剔的……”
可杨沁安始终牢牢地锁住他,不肯让他转身。
他也只好作罢,任由她在自己的背后,将所有的悲伤都倾泻而出。
就这样,杨沁安哭了整整一夜。
她的哭声,从一开始的撕心裂肺,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最后,转而变成了非常轻微、非常疲惫的……鼾声。
陈子墨神色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她是哭累了,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将她那双依旧环抱着自己的手臂轻轻解开,然后缓缓转过身。
当他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满脸的泪痕,头发被泪水打湿后乱糟糟地贴在脸颊上,眼睛又红又肿,像两颗熟透的桃子,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可就是这样一张“丑”得不能再丑的脸,在他眼中,却比他见过的任何绝世美景,都要动人。
陈子墨眼中满是化不开的心疼。
他伸出手指,用最轻柔的动作,为她拭去脸颊上未干的泪水,又耐心地为她整理好那乱糟糟的头发。
然后,他再次将她,轻轻地放在了那张由魔力凝聚而成的舒适之床上。
他俯下身,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没关系的,”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她的梦,“你还有我……”
似是听见了这句令人心安的话。
睡梦中的杨沁安,那一直紧握着的拳头,此刻也轻轻地松开了,那一直紧蹙着的眉心,也终于缓缓地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