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澍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太子妃沈氏正抱着他们的儿子,缓缓走入殿内。
殿内的烛光映照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沈氏出身并不是书香门第,她本人也不是经过严格礼教熏陶的大家闺秀,不过,身份放在了这里,仪态越发的端庄雍容。
她穿着一身淡雅的宫装,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插着简单的珠钗,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眼神清澈而宁静。
她怀中抱着一个裹在明黄色锦缎襁褓里的婴孩,那孩子睡得正香,小脸蛋白皙红润,五官精致得如同玉琢。
看到妻儿,朱常澍心中那团乱麻般的烦闷与忧虑,仿佛瞬间被这温馨的画面抚平了大半,脸上挤出一丝温和的笑容,站起身,朝着她们走去。
“嗯,刚回来。”他应着,很自然地伸出手,从沈氏怀中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儿子。
孩子被移动,微微动了动,但并未醒来,只是咂了咂小嘴,继续安睡。
朱常澍低头端详着怀中的幼子,目光不由自主地变得无比柔和。
他轻轻用手指拂过孩子柔嫩的脸颊,心中涌起一股身为父亲的骄傲与怜爱。
“瞧瞧我们由栋……”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带着难以掩饰的喜爱:“这才几日,仿佛又重了些,眉眼也愈发长开了。你看这鼻子,这额头,多有福相,将来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父皇给嫡孙起的名字是“朱由栋”……
沈氏看着丈夫专注的神情,柔声道:“是啊,乳母也说由栋胃口好,长得快。”
她顿了顿,细心地观察到朱常澍眉宇间尚未完全散去的些许凝重,轻声问道:“殿下,妾身观您眉宇间似有凝色,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忧?”
朱常澍闻言,抱着孩子的手臂微微一顿,随即立刻否认,语气尽量显得轻松:“没有。不过是些寻常政务,略有些费神罢了,并无大碍。”
他深知,在储君这个位置上,许多内心的挣扎、对君父的揣测、对朝局的疑虑,都只能深埋心底,即便是最亲近的枕边人,也绝不能轻易吐露……
他不再多言,只是专注地看着怀中的儿子,感受着那小小身躯传来的温热和依赖感。
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他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今日在乾清宫看到的一幕。
父皇那般随和地坐在地上,对着皇长孙朱由校露出近乎寻常祖父的慈爱笑容。
想着想着,朱常澍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勾起,发出一声极轻的、含义莫名的嗤笑……
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并未逃过沈氏的眼睛。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丈夫,轻声追问:“殿下,妾身瞧着,您这笑意……似乎与往日不同,倒像是……想到了什么极有趣事情,说给臣妾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