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我好饿!”
残冬夜,义兴郡的官道旁,积雪被朔风卷起,像撒纸钱般簌簌扑向枯蒿。
“阿弥陀佛,待法事毕,去城内化缘!”
扛着白米在雪地里徒步,速度要慢上许多。
又遇上了流民,慧远把白米煮成粥布施出去。
耽搁了不少功夫。
万幸的是,躲过了一场屠杀。
慧远止住步伐,干净的僧袍在风中纹丝不动。
道旁雪洼里,半掩着一具蜷曲的人形,早已冻得僵硬,青白的脸上覆盖着一层薄霜,空洞的双眼望着无星无月的天空。
“点灯。”
慧远的声音平静,却像石子投入冰湖,打破了死寂。
沙弥举起的灯笼在风中明灭。
昏黄的光晕洒下,勾勒出亡者塌陷的双颊与破衣下嶙峋的骨架。
沙弥欲移动尸身,寻个地方安葬。
慧远摇头。
“万类自有归宿,不可惊扰亡魂。”
他俯身,指节触到冰凉的额头:“雪是棺,风是幡,且听贫僧诵一段。”
言罢,他撩起僧袍,盘膝坐在了冻结的硬土上,紧邻着那具尸骸。
沙弥收集了枯枝,在他近前燃起一小堆篝火。
火焰初起,在寒风中挣扎摇曳,发出噼啪的悲音,将慧远瘦削的身影拉长,投在身后皑皑的雪地上,与那亡者的轮廓隐隐交错。
枯枝燃起的火堆噼啪作响,他盘坐在冻结的土地上,闭上双眼,双手结印,梵呗声从胸腔缓缓升起。
“世尊妙相具,我今重问彼,佛子何因缘,名为观世音?”
他诵读起《普门品》。
每个音节都带着白气,在寒夜里凝成莲花。
在他面前短暂停留,随即被风扯散。